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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定遠侯在今日落罪,那身為家奴的景延更不會落得好下場,輕則被發賣、充軍,重則斬首示眾。

她不知道景延能否逢凶化吉,前世又是否有同樣的遭遇,她看著自己手裡提著的花燈,滿腦子只想著:她得去找他。

景延好不容易才答應跟她出來,還送了花燈給她,他都沒有看過這燈亮起來的樣子。

她不能躲回家裡安享太平,讓他一個人面對疾風驟雨。

「我必須去。」她甩開喜春的手,跑進人流涌動的大街,身後追逐的聲音就被人潮擠遠了。

沈姝雲的頭腦變得一片空白。

重生已經很多年,直到剛剛,她都以為自己做的足夠多,待到面對真正的危險,她有足夠的底氣去面對、抵抗。

可現在,她開始懷疑自己。

她努力想要改變那個悲慘的結局,如果景延死了,或是他依舊走上前世的道路,那她自以為的拯救和改變,真的還有意義嗎?

如果失去了那個與自己相似的錨定物,她還能再從誰的眼裡注視自己真正的靈魂。

她會枯萎在流逝的時間中。

少女飛揚的裙邊落定在侯府正門外,她氣喘吁吁的擠進看熱鬧的人群中。

透過大開的侯府大門,看到了設在院中,人贓並獲的審罰現場。

身著華服的忠勤王和一身官服的知府端坐在正中,兩邊是冷眼旁觀的宇文錚和不忍直視的宇文曜,正在受刑的,卻是兩個黑衣男子。

一個趴在那兒不再動彈,另一個仍舊挺著肩背跪在地上,口鼻都流出血來,仍舊咬牙不語。

沈姝雲看著他,頓時濕了眼眶。

「王爺也看到了,這是府里出了內賊,借我侯府的名頭與平昌王互通有無,人已經打死了,還望王爺恕我兒治下不嚴之罪。」

宇文錚冷言說著,瞥了眼地上已經斷氣的周奉,屍體前頭還放著那件平昌王府的信物,一把刻有徽印的刀。

裴世昭悠哉悠哉的坐著,怎會不知這招李代桃僵,也不叫人停了對景延的刑罰,聽著打在少年後背的悶響,轉臉意味深長的看向宇文錚。

丟兩個替死鬼出來,就想了結此事?

事到如今,宇文錚沒了迴旋的餘地,只能臣服示好,彎下了自己因病難動的腿。

「這等大罪之人出在侯府,是我的過失,微臣願獻上朔州城外三萬兵馬的調度兵符,以示忠心。」

父親都已跪下,宇文曜一個做兒子的,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侯府倒在王府的刁難中。

跪下向裴世昭應承,「我願三日後迎娶縣主,以八百匹軍馬,黃金千兩做聘,還望……王爺成全。」

聽到這兒,裴世昭漫不經心的表情才變得有意思起來,滿意的點點頭。

「我何嘗不知大家府宅里的人難管,出一兩個內賊,也是他們品性不端,實難怪罪到你們做主子的頭上來。」

「那……」宇文曜不忍的看了一眼被打的吐血的景延。

裴世昭瞥他一眼,輕飄飄答了句,「這等逆賊,打死就是,省得留著玷污侯府的門楣。」

「不要!」

一聲驚呼打斷了幾人心領神會的場面。

眾人循聲望去,竟是一個攥著花燈的妙齡少女,仗著身量小,從府兵的阻攔下鑽了進來,暖色的花燈照在她藕色的衣裙上,像月宮下凡的仙子,連兩條白紗披帛都似雲似霧,看的人心甚悅。

將要跑到近前,左右兩個府兵攔在了她面前,再不讓她上前一步。

「此事並非他的過錯,他只是聽令行事,求王爺開恩,留他一條命吧!」

沈姝雲滿心的憤怒與不甘,有權有勢者不為民謀利,反倒自相殘殺,彼此之間爭權奪利,都已達成了目的,還要殺無辜的人立威。

她掙扎著吶喊,想要上去爭一絲生機,卻被死死架住,連纏在手上的花燈也被甩了出去。

精緻的花燈滾落在宇文錚身邊,自下而上映出那張蒼老而猙獰的臉。

只一個眼神,身邊的侍衛便一腳踩下來,燭火熄滅,燈架斷裂,色彩雅致的「花瓣」染上污泥,被踩進塵土裡,碾得稀碎。

沈姝雲看著這一幕,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在場的大人物,沒有一個把她放在眼裡,只有少年,嘔出一口黑血後有了片刻的神志清醒,聽到她的聲音,恍若如夢般,抬頭就將她印進了眼底。

他已經什麼都聽不見,視線也被血色模糊,可看到那抹熟悉的倩影,滿是疼痛的身體,竟有了短暫的鬆快。

從沒有人為他,如此奮不顧身。

初見她時,他懊悔自己箭術不精,沒能傷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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