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山中水汽已消,自半山腰望下去,滿眼蔥綠生機,一片空靈悠遠之景。
沈姝雲背上竹簍,小心踱步。
一個時辰後,她走出密林,在平整空曠的田間看到了急的在田埂上踱步的絮娘。
十八歲的絮娘已抽高身形,生的標緻又豐滿,烏黑的髮際間簪著兩朵紫紅色絹花,隨著她跑來,花瓣在發間一顫一顫。
「我的姑娘啊,這山就那麼好?你三天兩頭往裡去,先前被蚊蟲咬了一身包,癢的睡不著,這麼快就忘了?」
絮娘跑來她跟前,拉著少女纖細的手腕,擔憂的觀察她身上有無刮蹭受傷。
沈姝雲笑笑,把腰間掛著的一圈香囊指給她看,「我制了兩副驅蟲驅蛇的藥包,放進香囊隨身帶著,蛇蟲鼠蟻便不會近我的身。」
絮娘看她身上真沒多什麼印子,才放心。
兩人同行,走在田埂上,絮娘低頭看自家姑娘,身子纖細不說,這都十二歲了,胸口還沒什麼變化,更不見她身上來紅。
她小聲提醒:「姑娘如今製藥配藥的本事見長,也該對自己的身子上上心。」
「我聽那些婆子說,城裡大戶人家的姑娘,十二三歲便要議親。老爺在京里做官,哪怕不為姑娘,只為他自己的前程,也定會給姑娘選個如意郎君,咱們還是早早準備著好。」
「姑娘,你雖喜歡這山呀水呀的,可終究不是莊裡的農丫頭,如今長大了,與其每日捻針採藥,不如去跟張媽媽學學家里的規矩,日後回了沈家才不會被老爺夫人看輕……」
絮娘的聲音越來越輕。
沈姝雲聽出她語氣中的感傷,伸手去牽住她的手。
「張媽媽又到你跟前念叨了?」
「我可不是聽了那老貨的攛掇才來哄姑娘聽話,只是……」絮娘啜泣一聲,偏過臉去,「都怪我爹娘,非要讓我嫁人,姑娘你也是,說什麼都不肯留下我。」
沈姝雲微笑,「阿兄是個好人,你也是真心喜歡他,你們成婚,我自然一百個願意。」
語氣一頓,又道:「與人為奴為婢有什麼好,這些年你也攢了些體己,阿兄勤奮又能擔得起事,你們夫妻同心,都是自由身,不必看人臉色,往後日子好著呢。」
「可我捨不得姑娘。」
絮娘說著,兩眼沁出淚來。
沈姝雲抿唇,仰起頭來,雪白的小臉嫩的像春日裡將開未開的花苞。
「我又不是明天就走,咱們都在一處,你想我,便像阿兄一樣,隨便找個由頭進莊院來見我就是了。」
「姑娘身邊不能沒有可信的人啊,你是沒看見,那張媽媽一聽說我要走,樂的跟什麼似的,她就等著姑娘孤身一人,好拿捏你,算計你的體己錢呢。」
說起張媽媽的黑心眼,絮娘眼眶的淚生生憋了回去,心頭又升起一股無名火。
沈姝雲看她變臉跟變天似的,一會兒一個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放心好了,我只留了些碎銀子傍身,剩下的錢,張媽媽就是把臥房翻個底朝天,也找不到一丁點。」
這六年裡,每年收來的鋪子租金,賣山珍草藥的錢和她閒時做繡品賣的錢,林林總總加起來,有兩千多兩。
她早把這筆錢存進了朔州最大的錢莊。
聽罷,絮娘越發覺得自己跟不上姑娘的頭腦,哪怕跟著姑娘認了六年的字,還是半本書都看不進去,總是庸人自擾。
「我們絮娘心真好,自己都要嫁人了,還在操心我的事,真不知道阿兄是哪世修來的福份,能娶到絮娘這麼好的姑娘。」
「姑娘~你莫不是跟那木頭學壞了,說這些話來哄我。」
饒是絮娘這般潑辣的女子,成了待嫁新娘,也會多幾分嬌柔的歡喜。
二人嬉笑間,滿臉喜色。
女兒家眼角眉梢的嫣紅落到裙邊,染成新布,製成新衣,一針一線繡上鴛鴦戲水的紋樣……在暮色如許的黃昏,在真心祝福的注視下,蓋在新娘子頭上。
是夜,王家人影成雙。
莊院裡,少女負手在窗下,亭亭玉立。
她在心中默念書本中的每一行每一句,倒背如流;默畫人體經脈穴位,行雲流水。
書已讀通,也已識遍山間草木。
沈姝雲心想,白水莊終究是小地方,又有沈家的耳目,怕是難在此地有所作為。
白水莊外,有虞陽、朔州……天地之大,世間繁華,她想親自去看看。
*
絮娘出嫁不過三日,張媽媽便已按耐不住心思,跑來沈姝雲面前抱怨。
「姑娘大了,不稀罕叫我們這些婆子照料,可也該醒著神兒,別叫外人騙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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