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霜昶忽然伸手攔她,「如今暴雨未歇,此刻前往,怕山體仍有落石落下。實在危險。」
「顧大人自己手無縛雞之力護不好殿下,可別將我等都以為是手不能扛肩不能提的儒生。」烏玉勝陡然出聲,譏諷之意穿透雨簾,如芒針刺入顧霜昶耳中,「若顧大人實在怕,便跟護送沈大人的衛兵一同回京去吧。」
顧霜昶此刻仿佛再也忍不住對烏玉勝的厭惡,他抬步上前,平日端方從不用手指人的姿態在此刻破裂。
食指指向烏玉勝面具下惡劣的臉,發出一陣怒極之音:「你憑何以為你能護好殿下?!烏……」他忽然停住,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你!你以為唯命是從便是對殿下好嗎!」
「與你何干?」
烏玉勝捏緊傘柄,冷笑道。
「殿下。」
跪在地上的親兵突然開口,他抬頭時,身上披著的蓑笠濺出雨水,落入泥濘中。
「卑職可在前方開路,確保無落石後殿下再入山崩處。」
朱辭秋深深看了一眼親兵,輕聲道:「允。」
山崩發生在一處名喚斷石崖的地界。
山體如被巨斧劈裂,稜角猙獰的灰岩裸露在外,崩落的巨石砸斷百年老松,半截樹木直直被岩石砸在地上,斷裂的根系懸在半空。
無數落石堆在道路中央,約有十丈高。崩裂的山道旁,林大人的屍體被碎石蓋住,只露出一雙穿著黑靴的雙腳與緋色官袍一角。
而在林大人北側,巨大落石下,伸出半截老松樹的枝椏。枝椏直直插入監正胸口,他的身體就這樣被枝椏貫穿懸在半空中。
朱辭秋望見監正的第一眼,烏玉勝忽然覆手蓋住她的雙眼。
可卻遲了半晌,她還是看見了。
監正死不瞑目的屍體被雨水沖刷著,隨山風飄蕩著。他口中塞滿碎石,斷裂的喉骨刺破皮膚支棱出來,腦袋因為喉骨斷裂而倒掛著,那雙眼如魚目般瞪大,瞳孔渙散,面色鐵青灰白,好似死前震驚且不甘,此刻正對朱辭秋所在的方向。
仿若他的屍體被掛在此處,只為死盯著她。
「別看。」
烏玉勝的嗓音似乎帶著血腥的味道,有些沙啞冰冷,手掌心感受到朱辭秋睫毛划過時細微的顫動,他忽然撐著傘擋在她面前,重複一句:「別看。」
顧霜昶除去在南夏所見的血腥外,從未見過如此驚駭的場景,一時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心情。
他聲音有些顫抖,「監正……怎會……」
朱辭秋知曉他未能說出口的話。
監正怎會死得如此慘。
「我沒事。」
朱辭秋抬手拉了拉烏玉勝的衣袖,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道:「烏玉勝,我沒事。」
烏玉勝背影僵直一瞬,終是緩緩讓開,露出斷石崖山崩全貌。
顧霜昶欲上前查探監正與林大人屍首,烏玉勝卻將傘柄塞在朱辭秋手中搶先一步而行,他將松樹枝椏用彎刀砍斷,監正身體驟然落地。隨即又用腳尖將屍體的腦袋轉向林大人方向。
那張可怖猙獰的臉再也沒有對著朱辭秋。
回到朱辭秋身邊時,面具下的雙眼對頓在原地看著他的顧霜昶射出冷光。
顧霜昶看了一眼烏玉勝,漠視他的挑釁,抬眼間忽然從被烏玉勝砍斷的松樹枝椏處,發現一片並不屬於山崩碎石的青銅碎片。
他拾起碎片,遞給朱辭秋。
朱辭秋看見顧霜昶手指間夾著的青銅碎片,又瞥向林大人與監正的屍首,忍住想要嘔吐的衝動,手指死死抓著烏玉勝的護腕,對身後的親兵冷聲道:「把屍體抬出來。」
第92章 「我驗不了!我是活人醫!……
朱辭秋正要伸手接過顧霜昶手指夾著的青銅碎片時,烏玉勝卻抬步上前,將手帕放在她手心,替她從顧霜昶手中奪走碎片,又輕輕放在手帕上。
他拇指碾過帕角暗紋,溫聲開口:「殿下小心。」
顧霜昶被撞開的手仍懸在半空,指尖沾了些拿起碎片時的泥水。
他看了朱辭秋一眼,猝然垂下手,用手指用力捻著指尖殘留的
泥水。
殘片在繡帕上顯出真容——似乎是半枚青銅腰牌碎片,上面的刻的紋路似是工部腰牌制式。
「千錘紋。」
朱辭秋隔著繡帕用指尖捏起殘片,輕撫了撫殘片上的細密菱狀紋,「工部五品以上官員腰牌皆為此等制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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