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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辭秋再次見到幾日前在金鑾殿上頤指氣使的老將軍時,老將軍比那日更憔悴了些,臉頰似乎因這幾日不進米水而微微凹陷,顴骨也愈發突出。

看見朱辭秋的第一眼,他眼中對她的蔑視與憤怒更深,仿佛要把他被困在牢獄中時僅存的理智都吞噬殆盡。

老將軍掙脫開獄卒死命壓住他手臂的雙手,腳踝上的腳鐐拖在地上,隨著他猛然抬步向前的動作發出猙獰又清脆的響聲。老人乾癟如枯枝的手腕因極重的手銬不停地摩擦,使得乾枯布滿皺紋的肌膚上不停地滲出血絲。

他食指指向朱辭秋眉間,目光如毒蛇,言辭惡毒:「朱辭秋,你不得好死!」

朱辭秋沉默地望著永安侯,身後的烏玉勝突然抽出彎刀。

刀劍出鞘的脆響讓她終於捨得看一眼烏玉勝,衣袖下的手擋在他面前,阻止他接下來妄想將刀刺向永安侯心口的動作。

烏玉勝愣了下,瞥見朱辭秋冷凝的神色,最終還是收刀回鞘,重新站回朱辭秋身後。

「成王敗寇。」她重新直視永安侯,端坐在暗處,蒼白的面容隱在昏暗燭火下。

輕聲說出的話似乎驚擾了安靜的牢獄,令老將軍的手銬腳鐐驟然丁零噹啷地響個不停,他惡狠拖著沉重的手銬腳鐐跑到桌案前,可還未到朱辭秋眼前,他的雙手便又被兩旁獄卒壓住,死死扣在原地,令他動彈不得一分。

永安侯渾濁卻犀利的雙眼盯著朱辭秋。忽然,好似瞧見了她慘白毫無血色的臉龐,忍不住放聲大笑。

他笑夠了,抬起胳膊掙脫獄卒束縛,道:「你以為你能坐穩幾日天下?」

「今日巳時,朱承譽就要被流放至青州了。」桌案邊沿似乎殘留著經年洗不盡的血污,朱辭秋說話間,用食指輕輕一捻,指腹沾滿暗紅血漬。

拇指與食指在桌案下來回捻著,妄圖將血漬全部抹掉。

「從燕京到青州,流寇土匪橫行。」

她抬眼看向永安侯,身後烏玉勝忽然單膝跪在她身旁,抬手拉過她沾上血漬的手,用乾淨的衣袖替她擦拭著。

因為這個,她話音頓了頓,而永安侯在暴怒邊緣時瞧見這一幕,忽然譏諷笑出聲:「傳聞懷寧公主身在南夏時以色侍敵首,這才有機會重返故土。如今顧老相爺的孫兒也被你迷得團團轉,連遼東都拜在你身下,老夫敢問殿下,在南夏學了多少狐媚之術,竟——」

烏玉勝驟然起身,自手下飛出一把短刀,須臾之間,短刀猝然砍下永安侯垂在胸前的右手。

血濺三尺高,永安侯握著手連連後退,臉色瞬間慘白,額間冷汗直下,劇烈的疼痛令他緊皺眉頭,咬緊嘴唇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桌案前,只留下躺在飛濺血漬中的斷掌。

「將死之人也該留些口德。」

烏玉勝越過桌案,一腳踹倒永安侯,靴子抵住老人不停起伏的胸脯,好似要將骨頭血肉一同碾碎在此地。

「停下,本宮還未問完。」朱辭秋冷聲開口,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掉在地上的斷掌令人噁心地反胃。她手指抓著圈椅扶手,極力遏制住想要嘔吐的身體。

烏玉勝頓了頓,鬆了力道。

永安侯得以喘息時,視線掠過他臉上那張獠牙面具。看向烏玉勝腰間嵌著紅寶石的彎刀時,瞳孔驟然一縮,他在這一刻才恍然大悟。

顫抖忍著斷手之痛的聲音如從喉間被撕裂,自唇齒發出尖銳刺人的聲音:「你!你是南夏人!賊子何敢!」

「南夏彎刀五年前才換如今制式。」朱辭秋忽然開口,「侯爺自先皇病逝後便一直深居燕京。一直未曾聽聞侯爺自歸京後與邊塞有所往來,所以本宮倒好奇,侯爺怎會識得此刀所來何處?」

永安侯聞言,怔了半晌,斷手流出的鮮血鋪滿地磚,烏玉勝碾在他胸脯的腳也愈發用力。

老將軍忽然抬身向上,將另一隻手上的手銬打向烏玉勝後腦勺。

烏玉勝側身躲過,抽出腰間彎刀抵住他咽喉,血珠順著刀身緩緩落在地磚上,與地上的血漬融為一體。

「老夫無話可說。」

他自知反抗不了,索性閉了眼,一副要殺要悉聽尊便的模樣。

「侯爺少時與穆老將軍同在國子監讀書,寧和二年,侯爺與穆老將軍一同趕赴寒城,守衛疆土。寧和二十五年,寒城雪災,朱煊賀與本宮父皇自請前往賑災。侯爺是,寧和三十年歸的京,想必與被抹掉姓名除卻一切痕跡——本該是本宮七皇叔的朱煊賀,有所印象吧?」

朱辭秋話說得有些快,忍不住咳了一聲。烏玉勝見狀,鬆開永安侯一瞬,卻又被朱辭秋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聽見朱煊賀這個名字時,永安侯眉頭猛跳,卻仍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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