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他渾身的血,滿身的傷。鞭身染上血漬,滴落在地上,胸口的皮肉外翻,好像隱隱看得見森森白骨。
烏玉勝側頭看著她時,眼神都變得灰白。
朱辭秋喉嚨突然感到劇烈的疼痛,腥甜味充斥整個唇腔,自腹部湧上翻湧的血液路過猶如被萬針紮成窟窿的不停猛跳的心臟,五臟六腑好似被攥緊讓她喘不過氣,心口絞痛難忍,猛然吐出一口鮮血。
烏圖勒又一抬手。
聲音停了,他們粗暴的烏玉勝在皮開肉綻的傷口上灑下傷藥。
鮮血混著藥,融進血肉里。被折磨的男人咬著牙,眉頭皺成一團,汗液混著血漬如雨下,都沒有發出一聲痛吼。
朱辭秋雙眼通紅,晶瑩的淚珠蓄滿了眼眶,強撐著不流下來,血絲一瞬間爬滿整個眼眶。平日淡然的假面裂開一絲縫隙,便窺出了無數哀慟,就像是壓著無數情緒的大山在一刻轟然倒塌,再也忍不住這無盡的痛苦。
「懷寧殿下。」烏圖勒笑了兩聲,流利的中原話讓朱辭秋厭惡地皺起眉頭,「怎麼不裝了?」
朱辭秋聽見他的聲音,面上情緒重新藏了起來,回過頭冷冷地盯著烏圖勒,似要將他生吞活剝。後者滿不在乎地笑道:「你還真以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騙過我?」
朱辭秋冷笑一聲,掙脫一直壓在她肩膀上的束縛,往前走了一步,尖銳的刺刀頓然抵住她的脖頸。她停在原地,也不繼續裝恭敬了,語氣里的森寒涼意再不掩飾:「你想做什麼。」
烏圖勒笑而不語,視線掠過兩旁的侍衛,停頓一瞬後重新落回在她身上:「給她鬆綁。」
禁錮著的雙手得到解放,朱辭秋仍冷冷地注視著烏圖勒,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端倪來。
不一會兒,身後傳來鐵鏈丁零晃動一群人行走的聲音。
他們將被鐵鏈綁住的人推到烏玉勝身旁,朱辭秋順著烏圖勒的視線側頭看去。
她心中一跳。
果然是大雍使團。
只見原本清風朗月的顧霜昶渾身髒污地站在為首,朱辭秋與他對視時,看見了他眼中的焦急,同時聽見他道:「殿下,你可有受傷?!」
朱辭秋輕輕搖頭,又看了一眼在他身後連大氣都不敢喘的瑟瑟發抖的其他人。
還未說話,便又聽顧霜昶動了動身上的鐵鏈,朝烏圖勒的方向走了一步,隨即朗聲開口:「大雍與南夏早已簽訂和談條約,使節此番前來南夏只為護送貢品,並無歹意。不知領主何故將我等幽禁,還以鐵鏈困之。這究竟是何意?」
烏圖勒嗤笑一聲,使團身旁的守衛便有一人抽出狼刀,鋒利的刀瞬間劃向顧霜昶的胳膊。
衣袖一角被刀劈破,垂落在守衛身側的刀身沾上新鮮的血漬。
顧霜昶並不懼怕,他捂住受傷的胳膊,冷笑一聲。
朱辭秋趕在他之前猛然開口:「烏圖勒!」
這時,烏玉勝忽然睜開雙眼,被頭髮擋住的雙眼死死盯著朱辭秋,氣若遊絲:「不如再砍他一刀。」
朱辭秋身影一頓,餘光瞥向烏玉勝,見自他飄過來的視線中似乎還帶著些惡劣的笑意。
都傷成這樣了,還能開玩笑。
朱辭秋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覺得萬針穿心,喘不過氣。
她索性不看烏玉勝,壓下心中難挨的痛,充耳不聞。
倒是烏圖勒挑了挑眉。
「懷寧殿下啊,我這裡有兩個選擇。」烏圖勒笑眯眯地開口,先是指了指烏玉勝,又指向顧霜昶,「若是你選烏玉勝活,我便殺了他們,你再也回不到大雍。」
他又指向烏玉勝:「若是你選他們活,烏玉勝便死,你還能回到大雍,回到你的故鄉。」
「卑鄙!」顧霜昶怒道,也不再對烏圖勒恭敬,「烏圖勒,你欺人太甚!」
「使節大人,你要是學不會閉嘴,我便割了你的舌頭讓你學會閉嘴。」烏圖勒眯起眼睛,蹦出危險的光芒。
「有本事就殺了我!」顧霜昶冷哼一聲,又對朱辭秋溫柔道,「殿下,此人陰險狡詐,不要信他任何一言。」
烏玉勝咳了兩聲,吐出一口血水,聲音略大了些:「你總算說了句人話。」
「阿秋,殺了我,你就能回去了。」
朱辭秋看了顧霜昶一眼,又看向烏玉勝。
烏玉勝的模樣再次刺痛了她的雙眼,她閉上眼睛,垂在身側的雙手握緊又鬆開,再度睜眼時,眼裡是對烏圖勒無盡的嘲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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