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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來人!」

小小一隻的嬰兒被抱起來了。

她的視線遲鈍地追隨而去。

大片地血紅色,濃郁的血腥味撲向她。

手臂以莫可名狀的姿勢抱著,襁褓沾了血,青紫的面龐上也有了紅色的血跡。

她皺了皺鼻子,再往上,對上了無法形容的目光。

沈淨虞滯住了。

那眼神,好傷心,碎掉了一樣,千瘡百孔。

莫名的,讓她的心也有了刺痛的反應。

「你就這般恨我。」

他頂著那樣悲傷深邃的目光,艱澀地嘆出這句話。

崔陟抱著孩子快步走了出去。

神智回歸了些,沈淨虞動了動僵直的雙腿,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沒有血。

她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有她自己在這裡,還有搖搖晃晃的嬰兒車。

現在,別人若是看到她,應該會被她這幅樣子嚇到吧,她自嘲。

突然,帘子被大力撞開,叮噹當響得煩躁。

她抬眼到一半,猝然被擁進了懷抱。

鼻子上濕乎乎的,她竟然在思考,是血麼,血腥味往鼻里竄,嗆到了肺里。

「阿虞,阿虞……」

他只沒有章法地念她的名字。

沈淨虞卻在想。

崔陟,為什麼會折返?

所以那個嬰兒已經死了是吧。

他顫抖著手,骨折的半臂扭曲地抱緊她,刻進骨血,帶著她一起。

只有抱住實實在在的她,才能驅散方才心頭抓不住的流失感。

他塑造的、期待的一切,在那一刻,他聽到了破裂的聲音。

那樣陌生的死氣沉沉的阿虞,仿佛下一息就會在他眼前消失。

還有他們的孩子,他馬不停蹄趕回來,見到的卻是瀕死的嬰兒。

他清晰聽到有道聲音在腦海,在說完了。

崔陟收緊力道,一聲一聲叫著「阿虞」,沒有人回應他,只有掌下瘦弱的軀體,可以給他幾絲確切的安定。

沈淨虞覺得疼。

不知道哪裡疼,疼得她眼眶潮濕。

懷抱分開時,她看不清,是她的眼睛裡的水霧,還是他的眼淚。

她昏倒了。

好幾個大夫聚在山莊,半個時辰後,小少爺情況稍加穩定,他們齊齊舒口氣,抹了抹額角的冷汗。

臉蛋還有些泛青,胸脯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崔陟輕輕觸了下臉頰,柔軟到仿佛用點力就會戳破,看著看著,不知在想什麼,短笑出聲,眼尾無聲間落了一滴淚。

這是他和阿虞的孩子。

「大人,你的傷……」其中一位大夫低聲道。

崔陟冷下眼神,陰狠之色乍現。

先太子是皇帝長子,自小跟著皇帝,感情最為深切。

心有越界,行卻在最後得以堅守。先太子沒有謀逆,帝王疑心,害死了羞愧難當的愛子。

人之將死,皇帝想起了最愛的兒子。

崔陟受命去往邰州,顧看皇孫,並藉機令皇孫返京。

邰州城中,從匪寇處意外得知私養兵馬事件中,不曾揭開的幕後之人。

肅王祁諳。

祁諳的父親,忠心耿耿輔佐皇帝的兄弟,卻被皇帝在爭奪皇位中,像靶子一樣推了出去,死得慘烈。

父親之仇在前,祁諳這個安撫性質的王爺位子早坐不住了,暗自煽動先太子謀逆,私養兵馬。雖最後未能使得先太子成功謀反,但死了個太子,他亦暢快。

三皇子和肅王之斗,浮屍千里,血洗長街。

而崔陟,要讓皇孫祁瑾坐上皇位。

千防萬防,沒有防過敗局已定的肅王的陰險狡詐。

那婢子就是奉肅王之名,故意而來。

他與項青腹背受敵,中計困於皇宮,斡旋廝殺五日。

項青受刺,再偏一些就要捅到心臟。

崔陟背上挨了一刀,深可見骨,左手手臂受重物錘擊骨折,腫脹如拳。

崔陟沉了沉眸,嗜血殺意閃了閃。

沈淨虞於晚上醒來,崔陟候在身旁。

「阿虞。」

她轉了轉眼睛,只微微歪著頭看他,不言不語。

血染的玄衣換下,暗青色的衣袍乾乾淨淨,他的左手臂被吊著,她多停了兩眼。

所以是那麼古怪的姿勢。

於是,大腦刻意屏蔽的畫面重現了,那個孩子。

她沒有問,重回到他幾日未曾合眼,格外滄桑的臉上。

紅血絲布在眼中,青色的鬍渣雜亂,臉側有細小的傷口。

沈淨虞一一看過,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或許也有,但不能再讓她留意。端詳過後,她在他擔憂緊張的神情下,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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