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頭更低,幾不可查地點頭。
沈淨虞默了有一會兒,看著半闔的門扉,她語氣平靜,蘊含令人信服和遵從的力量:「這個門我必然要出去,你去叫劉管事,讓他去州衙通告崔陟,若是回來崔陟來問罪,與你們無關。」
「……是,夫人。」
她沒有等劉管事趕來,自顧先出了府,兩個守門小吏哆嗦著,躬身行禮,讓開了位置。
這麼久,他們第一次看到刺史夫人生氣和發出命令,恍惚間,刺史大人當真五六分相似。
「沈娘子,你好威風啊。」
坐上轎子,鳴心捧著臉看過來,她還沒見過沈淨虞這個樣子。
沈淨虞卻苦笑,怪不得人們猶如過江之鯽,對權勢趨之若鶩。
與柳夢秋吃過一頓午飯,三人在城門口分別。
「夢娘,那件事就拜託你了。」
柳夢秋挎著灰色的布裹行李,鄭重頷首:「沈娘子放心,等我的消息。」
尋找管循,並非易事,何況柳夢秋也沒有能力找人,沈淨虞只能希冀著管循能找過來。
她托柳夢秋貼告示,沈淨虞書寫了很多份,內容只有一句話。
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①
***
崔陟剛從獄牢出來,擦了擦手上的血跡。
一幫苟延殘喘的匪寇,主要難在據地分散,躲在山溝旮旯之處,偽裝平民後,耗了幾時才讓他們露出馬腳。
但這些也不過是拖了幾時,最終也順利清剿。
然而,就在五日前,卻從押在牢里的三當家身上,發現了旁的蛛絲馬跡。
事關重大,崔陟親自跟進問審,很久之前曾察覺的異樣,變得重新鮮活,由幾點連成了蛛絲。
當初,前太子被貶皇陵,原因成謎,群臣小心猜測,版本眾多,其中最盛行的一般說法是太子等不及,意欲篡位。
崔陟受皇命,調查此事,最終定論是太子私養兵馬。彼時,崔陟發覺一些解釋不通的疑點,但不及他繼續深挖,太子在皇陵自裁了。
太子留下一封悔恨書,字字泣血,言辭懇切,使得威嚴肅穆的皇帝揩了揩眼角。
自此,皇帝將這件事掩埋,調回了崔陟。
塵埃落定的事情,現在又回到崔陟面前。
他在三當家的胸前看到了熟悉的黑色熊掌烙印。
那是太子私養的那批兵馬的標誌性印記,而這批兵馬都被皇帝下令暗中處決。
崔陟把髒污的帕子扔掉,面目冷峻:「今夜,把藥給他下了。」
這藥就是那時要給管循下的藥,也是沈淨虞誤食中毒的藥,原用處便在於此。
項青:「是。」
牢獄外,劉管事已等候多時,看見崔陟出來,迎上前一通匯報。
說罷,崔陟面無情緒,背後就是陰森的衙獄,活脫脫得像個奪人性命的閻王,驚冷得劉管事心臟緊緊攢成一團。
這回他可不能再被罰了,月俸已經沒了,接下來可就要挨板子了。
他在心裡咒罵兩個膽大妄為的守門小吏,又想,沈淨虞說過她負責,他一個做奴才的,無能為力啊。
心中百轉千回之時,他聽到一聲笑,他兩耳直豎立,沒錯!雖很低很輕,但就是笑。
他悄悄抬眼,好似瞥見了刺史大人唇畔的笑意,尚未仔細看清楚,又落下來一道聲音,他心中一緊,復低下頭。
「你是說,她命令你們?」他斟酌字句,甚覺陌生,還有些說不明的燙:「用……夫人的身份?」
劉管事抓緊複述沈淨虞的攬責宣言:「正是,夫人說回去會和大人」
「知曉了。」
劉管事抬眼,崔陟跨步向前,他看到項青退下的手勢,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奴才告退。」
暮色四合,崔陟回到了刺史府。
沈淨虞坐在妝檯,摘卸髮飾,準備就寢。
男人身影擠在銅鏡中,他站在她身後,手指攏了攏散落的柔順秀髮。
「出去了。」陳述句。
沈淨虞反問:「為什麼不讓我出去?」
「又是去見她,有什麼可見的。」
沈淨虞登時生氣,回頭怒道:「你憑什麼不讓我見她!」
崔陟俯下身,望進她憤然的眼睛,呼吸相聞。<="<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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