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著她把院子細看,跨過月洞門,小小的屋子坐落眼前,這是沈家最窄小的房屋,只容得一個臥房。
崔陟曾經就住在這裡。
裡面如今堆著雜物,沒了從前的樣子。
沈淨虞好聲好氣地配合他的興起遊逛,回到東間,他看著地上放置的樟木箱問:「這些東西你要不要帶走?」
沈淨虞沒有看過去,她知道問的什麼,沒有絲毫猶豫:「不帶。」
她甚至想,燒了也不錯,正如崔陟所言,過去的事物,是該丟棄了。
離開時天色將露出一線白,馬車停留在院外,沈淨虞多有不舍,不知下一次回來又是什麼時間。
她狠下心頭也不回,坐進了馬車裡,心裡卻不如表面淡定,沈淨虞拉起車簾,使得小小車廂內匿進昏暗。
隱約聽到車外在搬弄東西,沈淨虞琢磨著木牌,一個人影在腦海中閃過。
沈淨虞想到另一個關鍵,當初醫館裡面的羅大夫會不會知曉些許內情。
沒有機會再去,她壓下遺憾,自我安慰,莫要太貪心,知道這一步足夠了。
崔陟推開車門,見兩邊車簾緊合,乍時揚了揚眉,她一向喜歡從窗戶里外看,便是他不允許,也要偷偷扯開一條縫隙。
「怎麼把窗合得嚴密?」
他坐到身邊,手掌一推,清晨的光照泄進來。
有幾分刺目,沈淨虞眨了眨眼,狀做無意問:「會走街道嗎?」從街中走,或許可以路過醫館。
馬車駛出了小巷。
崔陟回得沒有轉圜的餘地:「不走,苘川河倒是要過。」
後半句話戛然而止,意蘊無窮,沈淨虞適時地不再提及,以免他發瘋尋她麻煩。
一刻鐘後,歪著頭靜看窗景的沈淨虞察覺不對,她起疑心,扒住窗戶張望,下了定論:「這不是回京城的路。」
崔陟淡定自如,閉目養神:「不回京城,我們南下邰州。」
「什麼?」沈淨虞錯愕,「為什麼要去邰州?」
他睜開眼,朝她抬了抬手,手背的刀痕結了難看的疤,崔陟解釋得不甚在意:「觸犯聖顏。」
那夜,皇帝頭疾復犯,一度病重,召崔陟入宮覲見。
侍疾中,不知何事,只聞殿內陡然升高的聖上怒言,刀劍錚錚,皇帝提劍刺傷了崔陟。
即日,崔陟京中官職革停,皇帝命他七日內去往陵州。
沈淨虞無言,他是因罪被貶去邰州,何以膽大妄為,仍舊一副渾不在意的樣態。
她卻要同他一起去,沈淨虞忖度後,出聲問:「鳴心可是留在將軍府了?」
崔陟掀了掀眼皮:「一個丫鬟也值得你惦記。」
離得更遠,環境更陌生,沈淨虞興致缺缺。
邰州,邰州。片時,她遽爾多了神采,她想起來了,倘若記得不錯,陵州與邰州相近。
陸路後要接著走水路,沈淨虞甚少乘船,遑論大船,半個時辰後已經受不住地暈起船來。
勉強靠船上的藥一路撐下來,她精神頹蔫,躲在船屋裡歇息。船上沒有婢女,崔陟不得不親身照料,為她換了髒污的衣服,轉移她暈頭轉向的注意力。
到第二日晚,船向岸邊靠去。
站在甲板上遠眺,天邊一片火紅的光,疑似起火燃燒成的火蛇,映在水裡紅彤彤的光彩,火燒雲變換著形狀,在天邊燒出一把火。
鳴心在岸邊等候多時,瞅見了人從船上下來,忙過去行禮:「主君,沈娘子。」
沈淨虞又驚又喜,由她攙扶著虛弱的身體,問道:「你何時來的?」
「奴才來得早兩天,將宅邸收拾了一番,今日迎主君和娘子回府。」
沈淨虞和崔陟去苘川的次日,楊慵就來告知她,收拾收拾瀋淨虞的衣物,前去邰州。
鳴心不知如何描述當時的心情,按楊管事話中意,沈娘子要隨主君共同去往邰州,她也可以繼續在沈娘子身邊侍奉。然,她想到沈娘子一系列的舉動,這就意味著沈娘子無法離開將軍府了。
第47章 兄長
一身青袍的矍鑠老者緩步下階,來到門前停靠的馬車前。蔡錫乃是邰州長史,為官四十載,清廉耿介,頗為百姓、同儕敬佩愛戴。
自他身後走出藍衫俊秀後生,穿著低調,但懂行識貨的看一看那水滑柔軟的衣料,也知家世不斐。
青年恭敬地拱手做辭:「先生,那我就先行離去了。」
蔡長史對崔顯有知遇點撥之恩,師長之誼。這回崔顯遊學至邰州,特來拜訪。哪知原定明日到任的新刺史,今晚提前到達了,崔顯不得不就此結束拜會。
「冶之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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