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覺得如坐針氈,背脊發涼,如同自己的一切都被毫無保留地攤開,他們看到了,而後是更為實質地凝視嘲弄戲耍,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寒意。
長公主似乎並未察覺到她的異樣,依舊自顧自地說道:「我極少離開京城,聽到苘川這個名字,還是因為苘川河。」
她不確定,轉而問沈淨虞:「是苘川河吧?」
沈淨虞勉強壓下想要就此離去的衝動,她沒什麼力度地應道:「是的,殿下記得不錯。」
長公主一副果然如此的悅然表情,手臂搭在一側的窗棱上,望向暖閣外的湖水。
窗外月色如水,湖面波光粼粼,整個暖閣都籠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暈中。她的思緒隨著那粼粼水波飄散開來,仿佛苘川河近到眼前,想法一個連著一個,話接著話,思索著接連而出:「不過提及苘川河,我記得崔陟不太喜歡水,你們大概不是因為苘川河結緣。」
她皺起秀眉,疑惑自喃:「崔陟常年行伍,不解風情,怎麼會在苘川與你談起話呢?」
後面的話沈淨虞已然聽不清,她心中一動,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酒盞,微微抬起眼,有什麼在腦海里一閃而過,問道:「為什麼?」
她一時沒聽懂,沈淨虞又道:「為什麼崔陟不太喜歡水?」
長公主卻並未繼續這個話題,只是輕輕搖了搖頭,籠統說著:「說來話長,小時候的一些事了,現在長大了倒也無事了,你若好奇,不妨親自問他。」
沈淨虞心中沒有因此平靜下來。她低頭看著手中的酒盞,盞中酒液微微晃動,映出她略顯蒼白的臉色。
她心中暗自思量:現在無事了……嗎?目光落在遠處的水面上,眸中是湖面躍動的波光,手指摩挲著窗欞,指尖感受到木質的溫潤與細膩,於溫暖的暖閣中是些微涼的觸感。
她想到很多,比如他停在池邊的腳步,可這並不能說明什麼,沒有誰規定所有人都要喜歡被水打濕,應該說,大抵沒有誰喜歡。
心裡卻似盛了湖面搖晃的光影。
長公主終於覺出沈淨虞的不對勁,以及對於談論她和崔陟苘川相遇等細節的神情不屬。
生辰那日,崔陟冷不丁帶人過來,忠義侯和長公主作為長輩簡單問了兩句,崔陟與他們原就寡言,道了沈淨虞名姓和出身便再沒後文,甚至這已令他們出乎意料,按他們設想,當是一字不言。
崔陟尚未娶妻,地位顯貴,門當戶對娶個於官途助益的最是上策,然已大剌剌將人帶到明面,明日滿朝皆聞。要說影響倒也無所謂,像那幾房妾室的比比皆是,就在前兩年夏,工部尚書養在外面的外室還抱著孩子大晚上找到家門討要說法,好一出大戲,直讓工部尚書足足病了大半個月不敢上朝見人。
生辰宴上長公主留意了幾眼,只見沈淨虞恍恍惚惚,魂不守舍,心事重重的樣子。長公主瞧著人長得很舒服,心生幾份好感,只當做沈淨虞第一次參加這種宴席不適應,崔陟又對她態度堅決,長公主便想能走動來往就多交談。
她對後面立著的侍女使個眼色。那侍女心領神會,悄然退下,不多時,便捧來一隻錦繡瑪瑙綠的盒匣,匣面鑲嵌著金絲花紋,顯得格外精緻華美。
長公主微微一笑,纖纖玉手輕啟匣蓋,露出裡面一隻青玉鐲子。那玉鐲通體青翠欲滴,光澤溫潤,宛如一泓山間清泉凝成。
她拉過沈淨虞的手,將玉鐲套進皙白的皓腕:「沒什麼好送的,都說美玉養人,這青玉鐲就送給你。」
玉鐲觸膚冰涼,思緒徹底回爐,沈淨虞顧不得其他,緊忙行禮道謝。
後續長公主不再提崔陟,命人擺上幾樣菜餚,和她吃飯閒談。飯後,長公主興致頗高,命人取來棋盤,與她下了幾盤棋。
待月至中空,滿庭清暉,外頭傳話說將軍府來人了。
長公主手中黑子一拋,穩噹噹落入棋盒之中,發出『叮』一聲清脆響聲。
「幾時了?」
「戌時正過一刻。」
長公主眉梢微挑,心中略一思忖。還早呢,宮宴尚未結束,將軍府來人自然不會是崔陟。她揮了揮手,淡淡道:「叫人進來吧。」
鳴心甫進暖閣,目光追著投向沈淨虞身上,略略收起,移到正中間端坐的華貴女子,恭恭敬敬屈膝行禮問安:「請長公主安,奴才奉主君之命,特來接沈娘子回府。」
長公主抬了抬染著丹蔻的素手,懶懶支頤在下頦,一雙鳳目看著鳴心:「你是伺候沈娘子的婢女?」
鳴心垂首答:「回長公主,正是。」
見鳴心束手束腳站著,沈淨虞正要開口,長公主換了慵懶又自含威嚴的姿勢,雙手握住她的手,展出笑顏:「那今日便先到此吧,下回再來陪我。」
她急迫地走出府門,腳步略顯急促。行至階梯時,一個不察,腳下一滑,險些崴了腳。
「娘子,小心腳下。」鳴心眼疾手快,連忙扶住她。
沈淨虞穩住身形,抬頭一看,發現由項青親自駕車,因她這廂事故,向前走了兩步又停下。
她抓住鳴心扶她的手:「他是怎麼說的?」
鳴心剛才被嚇到,一心在沈淨虞的腳上,見她能走才鬆口氣,聞言照實回:「主君只說戌時正前去接娘子,其餘並未多言。」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