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跳躍,劉之衍冷玉般的臉,影影綽綽。
許久,劉之衍說:「不必。」
影梟膝行一步,上前懇求道:「殿下,您向來以智謀著稱。這麼多年,屬下見您殫精竭慮,如履薄冰,走得每一步,皆慎之又慎,唯恐稍有差池。為何在應女史的事情上,粗心大意如此!」
「你可知,我不必向你解釋。」劉之衍嗓音微沉,淡淡看著對方,「但念在你多年忠心,不妨告訴你。子清於我有恩,於太后有恩,僅這兩項功勞,哪怕她闖下天大的禍事,我自會護她一生無虞。」
影梟被劉之衍的威儀逼視,不自覺低下聲音:「殿下……」
「太子之位,向來是眾矢之的,受人攻訐乃是常事。當上太子容易,想要坐穩太子之位,很難。」劉之衍眼眸黑沉,眼底仿佛積著萬年霜雪,冷透了,「我還年幼,為了庇護寒門出身的母后,讓她在後宮不至於難過,我不惜自毀名譽,故意行事異樣,遮掩自己的真面目,淆亂敵人。」
說起辛酸的過往,劉之衍語氣仍是不疾不徐,不見情緒波動。
劉之衍的母妃李貴人,來自寒門李氏,遠不如四大家族,又或是大族興旺之家。
所以,李貴人誕下唯一的皇子,又頗得慶帝寵愛,也只得貴人的封號。
慶帝膝下子女不多,眼看天子年高,立儲之事刻不容緩。慶帝與朝中的大臣商議,將皇長子劉之衍立為太子。
宮裡群小環伺,暗箭難防。李貴人養育皇子已是不易,這個皇子又立為太子,她從此心驚膽戰,生怕稍有不慎,便陷萬劫不復。繞是如此,劉之衍小時候也是多病多災,竟是生病臥床的時間,超過健康蹦跳的時間。
李貴人亦是難過,在一眾出身的宮嬪后妃之中,她唯有頷首低眉,處處忍讓。偏偏身體孱弱,每每宮闈宴會、請安等諸般場合,李貴人不得不咬牙強撐,勉力為之。多虧了傅太后明里暗裡的照顧,才保得李貴人與劉之衍母子倆平安。
「身處宮闈內外,如處荊棘之中,我的敵人多,知己好友少,我不希望額外生事。」劉之衍連眼神也不再給,「退下,別讓我煩心。」
觸怒殿下,影梟羞愧至極:「是,屬下多嘴,屬下自去領罰。」
影梟從營帳中退下,劉之衍垂下眼,盯著粉彩八寶瓷碗裡的酥酪。
奶白細膩的牛乳,撒上點點金桂,散發一股溫柔的甜香味。
不知看了多久,劉之衍手背的青筋,繃得高高的。
他在努力抑制心中的暴戾。
若是在以往,聽見應子清收下安景王信物的消息,他早就把這碗躺蒸酥酪打個粉碎。
可是,他想起那日,應子清溫暖的手握住他,告訴他,她會在這裡陪著他。
——
送走劉之衍,應子清跑去找兩個小宮女。
自從太后在東宮動了怒,打發仗斃一批宮女太監,後來東宮填進不少新人。那時之後,東宮上上下下戰戰兢兢,對太子殿下不敢有一絲輕慢敷衍。
語蘭和香巧在東宮呆的時日不短,可是見太子的機會不多。
這一夜,乍然撞見太子殿下,駭破了她們的膽,哪裡敢再進帳篷。
應子清拽著兩人的手進來,兩人畏手畏腳,特意繞開太子坐過的椅子,仿佛那裡留有餘威似的,不敢造次。
第二天一早撤帳篷,語蘭和香巧再見應子清,態度畢恭畢敬。又是幫忙拿行李,又是辛勤收尾,不肯讓應子清多動一點手。
「應女史是女官,尊卑有別。」語蘭仰著小巧的臉,眼裡閃著崇拜的光,「是應女史之前不跟我們計較,所以拿我們當妹妹。可是該我們做的事,哪敢勞動姐姐。」
「姐姐不怪我們不懂禮,是姐姐寬宏大量了。」香巧乖乖配合道。
應子清覺得這種尊卑觀念,一時半會兒的,沒法馬上糾正她們,只得由她們去了。
第20章 第20章惡童
她們是在一個清和日麗的下午,抵達溫泉別宮。
溫泉別宮周遭的密林,長得極深,參天古木遮天蔽日,寬大樹葉交錯生長。一路上,應子清透過窄小的車簾,仰著頭,看這些古樹,和長著細密青苔的巨岩。處在現代的小藍星,已經極少見到這種接近原始蠻荒的風景了。
作為天子游幸之地,驪宮修得恢宏大氣,錯落有致。金磚琉璃瓦被群山環抱,潺潺綠水依山而繞,深山有群鴉飛舞,宛如古畫描摹的仙宮。
山路狹窄,隨侍的隊伍極其漫長,光排隊等著進山門,也要等好一會。
過了山門又爬了一段山路,應子清和語蘭香巧一起下車。
「你們看,好像是聖上!」香巧眼尖,遙遙指一個地方。
眾人聽了,紛紛抬頭。
大家遠遠看見,通往驪宮主殿的漢白玉階梯,打著層層疊疊金線織就的天子華蓋,看來慶帝就在那裡。
「太后和皇后娘娘也在嗎?」有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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