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栩沉默打量他,小夥計跪伏在地,渾身戰慄。
幸而孫大夫出聲道:「莫怕,我家主上有幾句話想問問小郎君,小郎君叫什麼名字?」
小夥計哆哆嗦嗦答:「陳……陳適。」
「這一個多月里,是否有位容貌極美、身量高挑的娘子來過藥鋪?」擔心他不記得徐妙宜,孫大夫又提醒,「她外出時應當戴著帷帽遮面,乘車前來,身邊跟著位形影不離的小侍女。」
聽到這形容,陳適頓時明白他們問的是誰,想起徐妙宜事先交代自己,顫聲道:「沒……沒有來過。」
孫大夫溫和地告訴他:「小郎君,我家主上脾氣不太好,你再仔細想想,有沒有見過?」
陳適跪地不起,背脊骨浮起一層雞皮疙瘩,直到望見那雙玄色長靴向自己走來。
他一股腦全招了:「娘子一共來過三次,具體是哪天我不太記得了,第一次時,娘子只買了一兩當歸。第二次帶了一些藥渣過來,讓我辨認是否有治療心疾的功效,我告訴她沒有,她買了一些藥材,又偷偷塞了張字條,請我幫她採辦一份路引。第三次是前日,我把路引交給她,總共就這三次,求貴人饒命!」
衛栩嗓音冷冽:「第二次是什麼時候?」
陳適額頭滾落汗珠,拼命回憶,「約莫是二月底,二十六七左右,是個午後。那天娘子出門時還被香料鋪薛掌柜的僕僮給撞了下,是薛掌柜扶她起來的。」
衛栩微微垂眸,陷入沉思。
二月二十一,他就已擒住黎志,對其進行審訊。
二十六那夜,徐妙宜曾與他提起過想回家,他卻沒有細究緣由,因心緒不佳,甚至將與她歡好當成發泄,之後深夜離開親手處置了黎志。
所以她其實早就知道自己服用的並非試藥的古方,而是用於調理婦人氣血虧虛的補藥。
可她為什麼當時不走,非要等到昨夜?
是因為顧念他中毒失明,還是另有隱情。
衛栩容色凜然,「除了讓你置辦路引,她還問過些什麼?」
陳適答:「娘子還打聽過我家掌柜的消息,說自己年幼時曾受老爺施粥之恩。後來娘子聽說我家掌柜被人陷害下獄,著急得很……」
他將前日與徐妙宜的對話原模原樣複述給了衛栩聽,一個字也不敢漏。
之後便是如死寂般的沉默,直至燭火嗶啵一聲。
衛栩淡淡道:「處理掉。」
旋即有兵士入內,將陳適架起拖走。
小夥計掙扎哀嚎起來,高呼貴人饒命,卻被麻布堵住口發不出聲,驚恐流淚。
孫大夫於心不忍,跪下求情,「主上,饒他一命吧,萬一顧娘子回來得知此事,心中定然過意不去。」
只要他想隱瞞,徐妙宜永遠都不會知道,可聽到「回來」兩字,衛栩神色鬆動,「你看著辦。」
孫大夫謝恩,急忙將嚇得涕泗橫流的小夥計領了出去。
衛栩坐迴圈椅上,左肩傷口火辣辣地疼。
她著急離開,原來是因為舅父出了事,可即便她趕回去了,又有什麼用?衛翀此人隱私歹毒睚眥必報,得知顧家協助逃婚,必定不會輕易放過。
思及此,衛栩召來郭恆,「讓寒鴉查查顧家掌柜現被關押何處,把人撈出來。」
頓了頓又肅聲吩咐:「封鎖涼州所有城門,凡入城者,皆要查驗身份,今夜將她的畫像擬好,明日一早散發出去。」
郭恆領命離去。
衛栩屈指輕叩紫檀木扶手,輕嗤一聲。
普天之下能與衛家對抗的不過寥寥數人,他便是其中之一。
她想要家人平安,他替她去爭,為她斬斷所有的隱憂與驚懼。
他們之間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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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嬸將徐妙宜託付給了一對姐弟,姐姐叫裴萱,弟弟叫裴言。
離開堯光山後,因路途遙遠,當晚並未抵達涼州。
三人在一處山神廟宿下,裴言拿了砍柴刀蹲在門口守夜,裴萱抱來乾草幫她鋪好。
與他們趕路一整日,徐妙宜大致了解這對姐弟的情況,裴家父母早已過世,姐弟兩在堯光山採藥為生,這次去涼州,一來是給藥鋪送藥,二來,裴萱想讓弟弟裴言拜師做學徒,將來好當個郎中。
裴萱說:「也不知有沒有藥堂肯收阿言,我想著,去山裡採藥還是太危險了,他今後做個郎中會安穩很多。」
徐妙宜主動開口:「阿姐,我湊巧認識顧家老爺,等到了涼州城,或許可以幫您引薦下。」
裴家姐弟捎上她回涼州,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報答這份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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