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是那道小腿上的疤痕,手背上的疤,一道一道落下去,氣息尋覓上去,又親了親她的耳垂。
她笑出了聲,耳洞也算疤嗎?
張默沖也笑,她臨別之前的坦然和放鬆,無論是不是強裝出來的,都確實給了他一劑鎮定劑。
天光徹底大亮的時候,忽然有人敲門,施遼驚了一下,這會兒會有誰敲門呢?
張默沖不意外:「是小五。」
小五是老闆的兒子,十多歲,上來送早飯的。
她鬆了口氣,下床去開門,門後出現一張圓圓的臉。
小五看見她臉一下紅了,結巴著:「張、張先生訂的早飯。」
她接過托盤,笑眼彎彎,小五沒忍住看了眼她亂糟糟的辮子,施遼一下意識到自己可能現在不太整齊,也有點不好意思。
「謝謝你啦。」
但她話音還沒落,小五轉身就跑了。
她有些納悶,懷疑難道小五看出來了,他幾歲?她是幾歲才知道這些事情的來著?
張默沖看她猜著原因,臉越來越紅,笑了:「別瞎想。他是因為害羞才跑了的。」
「害羞什麼?」
「他喜歡你。」
他光著上半身,雙手後撐坐在床邊,一隻腿盤著,另一條腿舒開,陽光打在他背上。
她把衣服扔在他臉上:「就你什麼都知道。」
他接過來乖乖套上了衣服,「因為我也感同身受。」
細長的眼,笑意絲絲漾開,就那麼看著她,一眼如同萬年。
她心中微動。
「你過來,我再試試。」
「試什麼?」
「編辮子,這回一定好看。」
……
最後,她梳著他辮的辮子,在車站送他離開。
張默沖是那群人里身量最高的,穿著一件舊舊的夾克,斜挎著帆布包,走了很遠,還一直回頭看她。
施遼站在原地招手,忍著淚意。
「記得按時吃飯,多喝水,多偷懶。」
這是那天張默沖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不提離別,不問生死。
再後來她還想跟他說話,他的團隊已經整隊待發,哄亂擁促之下,只能用目光道別。
……
時間流逝,流逝。
1938年1月30日,農曆臘月二十九。
施遼早就答應過梁領言今日要早早下班,和她一起去女學生公寓過年。
長沙正在漸漸從上次的轟炸中恢復過來,節奏稍慢了下來,醫院也不強制留醫生值班。
近下班的時候,李文霖還特地囑咐她今日去火宮殿逛逛,有長沙的特色,肯定熱鬧的很。
她笑著回說好。
下了班走在路上,空氣中都是熱鬧的氣息,路邊高高掛上了紅燈籠,舞獅隊敲著鑼在圍觀的人群中間擠出一條路。
或許是見她孤單單一個人走著,一位糖畫攤主熱情地上前去,遞給她一根兔子糖畫:「沁甜滴,沁甜滴。」
她接過去,正要掏錢,那人卻擺擺手:「不要,送你,送你。」
她也不推辭:「謝謝您嘞!過個好年!」
小小插曲讓她的心情更好了,走在路上覺得人都輕盈許多。
這可是過年,誰過年會不開心啊。
回到梁領言的公寓,她和室友正張羅著
燒年夜飯,都圍著圍裙,忙得手忙腳亂的。
梁領言見到施遼,「我們比賽呢,一人做一道家鄉菜,今天我上陣,你就歇著!」
施遼瞎起鬨:「我要吃水筍燒肉!」
孫風竹跟施遼笑她:「你看著吧,她連烤麩都做不明白,大上海這回怕是得輸。」
施遼也笑問:「你們的規則有沒有規則可以尋求場外援助啊?」
梁領言確實沒下過廚房,笑了,假裝惱了:「就算有你倆也不許過來!」
結果過了一會兒,她連幾勺鹽都放不明白,還是施遼趕緊過去搶救了那一鍋紅燒肉。
梁領言認了,摘下圍裙偷懶去了,走之前想起來問施遼:「阿聊,你的相機在哪呢,今夜能不能借我一用,我們大家一起拍個合照。」
「就在我包里呢。」
「哎好。」
施遼正給紅燒肉收湯收汁呢,窗外忽然傳來梁領言的聲音,興奮地叫她「阿聊!阿聊,看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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