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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青簡望著這一幕,內心觸動:「是啊。」

「不說這個了,你倆,一起來的?」

「嗯。」

「他總算是下定決心了。」

「什麼?」

丁青簡一臉感慨,「你不知道,剛到國外念書那會兒,張默沖瘋成什麼樣,一天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學習,一秒都不讓自己閒下來,什麼交誼也沒有,我看他語言能力都快退化了。」

「然後有一天吧,我們去野外做田野,但那天天氣不好,下著暴雨,我們都在營地里待著,傍晚地時候他卻失蹤了,回來的時候整個人被淋濕了,我嚇得問他幹什麼去了,他卻舉著一個貝殼,問我好不好看。」

「我說你簡直莫名其妙,大雨天地跑出去撿貝殼,他跟瘋了一樣只問我好不好看,不過說實話那貝殼確實挺獨特挺好看的。在這之後——」

「等一下,那個貝殼是什麼樣子的?」施遼忽然打斷。

「我只記得顏色很獨特,藍紫色的?」

丁青簡沒注意施遼一瞬間的僵直,繼續道:「然後那個貝殼跟救了他命一樣,從那之後他整個人就正常多了,什麼活動都願意去參加參加,也愛買一些小玩意兒回去放著,有一回在火車裡遇見一個吉普賽女人,他還饒有興趣地跟那個人換了一件東西......」

...施遼記得在張默沖帶給她的那三十一件禮物中,確實有一小包貝殼,裡面有個非常非常獨特的藍紫色貝殼。

「施遼、施遼?」他出神提醒走神的施遼。

「抱歉。」

丁青簡笑笑,理解她的心不在焉,「我猜那個貝殼,還有那個死貴的大牌圍巾,還有吉普賽女人的東西,現在都在你手裡吧?」

「那個圍巾...很貴嗎?」

丁青簡一怔,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也沒有很貴,畢竟對我們兩個窮學生來說什麼都不便宜嘛哈哈...」

他越解釋越渾,施遼聽完心裡卻更難受了。

他見糊弄不過去,換個說法,「你也別在意,為了買那個,他出去兼職,也算是沒有悶死在學校,其實對他來說是好事...」

這時張默沖提著一個木質的三層屜籠,越過人群走來。

「沒弄到什麼特殊的,都是家常菜,不過味道應該都不錯,吃吧。」

他說是家常菜,但其實葷素搭配都有,甚至還搞來了一瓶酒和兩個杯子。

「你這菜這麼一裝,倒像牢飯。」丁青簡還有興趣打趣。

木板拼成的甲板在周圍人的走動下下起伏晃動,張默沖又去借了兩個板凳,半蹲著,將一碟一碟菜擺在凳面上,背後不時有人側目看著這露天而成的簡陋宴席。但張默沖只是很專注地布菜,斟酒,在這樣一種堪稱奇怪的場面里依舊有能安排布置好一切的掌控感和自如感。

丁青簡也甚至有些感慨,「雖說咱們學地質的多少都會些生存技能,但我看沒人比老張更會生活。」

張默沖笑笑沒說話,將筷子遞給施遼,點了點她面前的兩盤菜,「嘗嘗這兩個就行,別吃太飽,晚上回去吃蟹。」

「唉唉。」丁青簡打岔。

他睨他一眼,風輕雲淡:「剩下的菜味道一般,也就騙騙外地人。」

丁青簡氣笑了,狠狠白他一眼,張默沖給他滿了一杯酒,推過去。

「不暈船嗎?」施遼指指酒杯,善意提醒。

「怎麼會,」丁青簡笑道,「你以為誰都跟張默沖一樣。」

張默沖卻適時睨他一眼,丁青簡默契地打住話題,「...他酒量不太好。」

施遼沒多想,「這我倒不知道。」

丁青簡喝起酒來話反而少了,幾杯酒下肚,臉上有了熱意:

「...你記得替我去看看老師...」

日本人在何處將李全山活埋,他的學生們迄今仍不清楚。張默沖第一時間趕到李全山北平的家時,他家已經讓日本人洗劫一空,只剩了一些破舊的衣物和器具。

最後他收集了僅存的遺物,為李全山與曹林在其老家附近設了一個衣冠冢。

「你放心。」

相顧沉默片刻,還是張默沖開口打破靜寂,或許是不想讓他心裡太沉重:「回來以後打算做什麼?」

丁青簡仰頭悶了一杯酒,「萬老師介紹我去漢口,去為政府做事。」

張默沖摩挲著手中矮杯,眸色平靜,點了點頭。

丁青簡握著酒杯一震,反盯著他,重重咬字:「請我去做官,出一個月四百大洋的薪水。」

「四百大洋啊,」他忽地站起來,聲音激動,「記得上學那會兒我們一個月花銷多少麼?張默沖,你如今掙多少錢?你如今有什麼收入?」

施遼不解他忽然的激動,看向張默沖,他卻異常沉默,為自己斟了今日第一杯酒,一飲而盡。

「北平淪陷後,政府自顧不暇,連燕京這樣的名大學都能棄之不顧,遑論地調所這種無關緊要的機構?你又算個什麼?你的苦心經營又換來了什麼?」

「而我,」他掩面,搖搖晃晃地蹲下,聲音哽咽,「我是個沒良心的混蛋!老師死後,你我決定必須有一個人回國照料,我雖然提出抽籤決定那個人是誰,但其實我無比希望抽中的不是我,因為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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