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衡玉的動作僵硬了一下,手掌托住她的脖頸,微微用力握緊,叫她吃痛地對上他的視線。
你在想什麼?是在想其他人嗎?
心底生出這兩個不太得體的疑問,他說不出口,只能靜靜地,近乎哀切地望著她的眼睛。
他想得到她的愛和憐憫——如同他曾經得到過的那樣,可是她如今卻好像不願再給他了。
池傾在謝衡玉難得強硬的動作下,終於回神,她被他摟在懷中,體格的懸殊,令她整個人在他掌中很難動彈。可分明是這樣不容反抗的姿態,他那雙漂亮的眼中卻滿是不安的、可憐的神色,仿佛餓狠了的小狗眼巴巴地盯著她指縫裡漏下的一點兒肉沫。
池傾看著他,不知為何,突然想到,這樣的神情,藏瑾是從未在她面前流露過的。
謝衡玉其實和他很不一樣。
池傾的星眸中有什麼情緒閃動了一下,片刻後,她才慢慢抬手擁住了他。她枕著他的肩膀,伸手輕輕拍了拍男人的後背,她的目光很清明,定定注視著水面上輕舞的螢蟲,那點滴倒映的光亮,像是眸中泛開的水色。
「謝衡玉,我是開心的。」她沉默地與他相擁甚久,忽然道,「可是……我不喜歡螢火蟲。」
無從考證的謊言,或許此刻聽起來並不客氣,可是池傾卻覺得它至少比真話要溫柔。
她是忘不了藏瑾,可面對謝衡玉,她卻也好似再無法如從前那樣,完全心安理得地將他當做藏瑾的替身。
「……好。」聽池傾說了這話,謝衡玉才鬆開了幾分力道,雖然他觀察她的神情,從中並沒有發現半點厭惡的樣子,卻終究不再多問。
水波盪開,劍光形成的小舟泛清凌凌的光,緩緩逆水遠離。池傾鬆開謝衡玉,目光在身後的螢火中停留了一瞬,輕輕眨了眨眼,移開了視線。
那綺麗幽亮的美景,都是過去的事情。沒有人能夠永遠停留在過去,她終究得向前看,得設法……遠離。
池傾深吸了一口氣,靠著謝衡玉,兩人一同融進月光朦朧的夜色里。
「明日一早,便往梧桐島去吧。」她這樣輕聲說著,在慢悠悠晃蕩的小舟上合了眼。
謝衡玉垂頭看她,低低應了一聲:「那我們回去。」
夜風越過河面,輕拂著她的臉,河道兩旁的蘆葦叢中,隱隱有細小的蟲鳴傳來。草木被風吹得沙沙作響,那聲音與輕微的水流聲糾纏,恬靜得稱得上溫柔。
視覺消失後,其餘的感官被放大。身為草木妖,池傾很喜歡很喜歡這種自然清新的環境,她心口生出戀戀不捨之情,躊躇了一瞬沒有答應,而是扯著謝衡玉的袖子蓋住半側身體,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夜,小舟在水面漂了很久,謝衡玉望著懷中的少女,看了她很久,未曾動一下,怕驚擾了她。
手臂被她壓得實了,很快便又發麻,可他還是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一些。
——如果能在河面漂一輩子該多好。
不知從何時開始,謝衡玉好像時常幻想這些觸不可及的未來。可那畢竟是鏡花水月一樣的東西,會隨著朝陽的初升而迅速消散。因此,在池傾睜眼望向他的瞬間,她並不能察覺到他曾在腦海中描繪過一個怎樣的畫面。
「啊,天亮了。」池傾在清亮的雀鳥啼鳴中醒轉,彼時小舟正在一個相對狹窄的河道中飄蕩,綠意深濃的柳枝垂落,在池傾眼前輕盈地隨風而動——是妖族少見的樹木呢。
池傾彎眼笑了起來,她躺在謝衡玉膝頭,抬手用指尖輕輕繞著一片細嫩的柳葉,那頭如瀑般的捲髮隨意地漫開,蜿蜒的弧度也與水流類似。
謝衡玉看她玩兒了會兒,在她失去興致鬆開葉片的瞬間抬手,如另一片葉子,輕輕勾住了池傾的手指。
池傾將注意力移到他身上,輕輕道:「小舟漂到哪兒去了?」
謝衡玉任她拉著自己的手指晃蕩,語氣柔緩:「梧桐島。」
池傾眼睛瞬間睜大,撐著他的腿坐直身子:「梧桐島?這裡是梧桐島?!」
她有些難以置信地往身旁望去——兩側楊柳的縫隙間,若隱若現地透出青瓦白牆的矮房,仔細看去,還隱約能瞧見遠處一小片菜地與農田。這分明是很自然的鄉野之景,可池傾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其與那神秘莫測的梧桐島聯繫在一起。
謝衡玉解釋說:「梧桐島並不是多神秘的地方,至少在修仙界的各版輿圖中,都有此地的標註。這座小島並不避世,算是距離天都較近的島嶼之一,因此早在千年之前就有百姓在此定居。」
池傾道:「既然如此,那銀葉谷又是……」
謝衡玉搖頭道:「銀葉谷的名聲向來不顯,修仙界原本無人聽說過這地方,若非唐呈和……謝家之前的事情,恐怕無人知曉這平平無奇的小島上,還有一處銀葉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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