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水面上,有座小島,小島是綠的,像是一叢灌木——可那灌木的葉子,卻是螢火蟲。
小舟更靠近了一些,那綠瑩瑩的光點便更加清晰……他們進入了光里,四面八方都是小小的,飛舞著的螢火蟲,這種脆弱的,幾乎是朝生暮死的小生命,只有在最黑暗的夜裡才顯示出獨特的美。
散落時,是孤獨的星辰,匯聚時,比星河還要耀眼。
那是池傾為數不多的,喜歡的小昆蟲。
而這座小島的上空,全是螢火蟲,漂亮得似乎遮蔽了星月的光輝。
她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呼吸都放緩了,不說話,不知該說些什麼,不知在想些什麼。
腰際忽然一緊,有人在背後將她攬入懷中。
池傾默了片刻才轉過頭,動作小心翼翼地,像是害怕驚擾了一些東西。
再然後,她落入一雙星灰色的眸,其中映著螢火,映著她,世間最美好最真摯的感情在其中流轉。
沉甸甸的,她曾經錯過。
兩人對視著,男人的聲音許久才在耳畔響起:「傾傾,你喜歡嗎?」
池傾張了張口,那一瞬,她真的不願意分清。
第63章 藏瑾和螢火蟲。
小舟失去法力的催使,隨著河水在小島周圍茫無目的地漂動。池傾側頭望著謝衡玉,思緒飄忽著,想到了同樣一個螢火滿山的夜晚,和那夜色里同樣漂亮的灰眸。
那時,為了掩人耳目,她和藏瑾剛走出滿是毒蟲的林瘴,又不得不繼續繞路,越過荒無人煙的城池遺蹟前行。
他們選擇的線路之所以隱蔽,就是因為它本身充滿了隱秘的危險,僅僅是傳聞,就足以讓大多數人望而卻步。
關於那幾座孤城遺蹟,最早的傳言,是說其中徘徊著無數修士與妖獸的怨靈,那些怨靈品階低微,念力卻深重,因在戰亂中而死,便飽含無數嗜血的殺意。
孤城綿延千里,城外山丘之上也滿是墳冢,夜間有慘風呼嘯而過,穿過墳山,吹過荒城,狼嚎一般悽厲,似數萬人的哀泣。
戰爭是殘忍的,真正因戰爭而遭遇過家破人亡之難的人才會明白,這世上根本沒有哪場戰役是會讓人感到死得其所的。當看見墳山上無人認領的墓碑時,當走在孤城,被無數怨靈糾纏時,任憑誰都會明白,那些死去卻無法安息的人,怨的並不是曾經的敵人,而是推動戰爭的每一個人。
墳山、荒城,這佇立在人族與妖族邊界不遠的疆土,在年復一年的時間中被遺忘。妖王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一座城池的怨靈算不得什麼,甚至它的存在,反而會令某些依舊蠢蠢欲動的人族有所畏懼。
因此,在大致清理了戰場的屍骸之後,這座城便完全空置了下來,成為了一處滋養怨靈的溫室。
這許多年裡,沒人再涉足過此地,也沒人知道那座曾經血流漂杵的城池,最終究竟如何了。
可是,在池傾與藏瑾踏入此地不久,便立刻察覺出了不對勁。
他們是年輕的、新鮮的生命,又是修士與妖族的後代。兩人身上的氣息仿佛一聲響鈴,驟然驚醒了沉睡已久的怨靈。它們甦醒了,嗚呼長泣著撲向他們,試圖分屍他們的意志,來平復各自沸騰的怨怒。
在荒城中的逃亡仿佛一場噩夢,怨靈是精神力極強的靈體,低階的怨靈很難對肉身造成實質的傷害,可對於神識的損傷,卻是巨大。
囚困於城中的那幾日,池傾的精神數度瀕臨崩潰。最初,她雖然開始與那些怨靈共情,卻終究還能區分現實和過去;漸漸,卻偶爾會陷入恍惚,明明跟在藏瑾身後走著,卻突然會迷了路,蹲在一處骯髒的牆角,抓著自己的頭髮尖叫;最後,哪怕藏瑾將二人的手腕綁在一處,無時無刻不陪在池傾身旁,她還是會紅著眼,發狂地用手掐住他的脖子。
她將自己當成妖族的怨靈之一,與它們共享了幾百年前的苦難、仇恨和掙扎,並肆無忌憚地將其發泄在身邊這個,擁有人族血脈的少年身上。
偶爾,她也會有清醒的時候,大腦處於自我保護的意識,會令她暫時忘卻怨靈灌輸給她的記憶。
那些難得清明的時刻,往往是朝陽初升的清晨。她常常是從藏瑾懷中醒轉,一仰頭,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他慘不忍睹,滿是淤青的脖頸和臉頰。
愧疚如海嘯般將池傾吞噬,於是每一個清醒後的清晨,她再也沒能感到輕鬆,反而心中會充斥一種更加壓抑的絕望。
在三連城中長大的孩子,至少在同齡人里,精神力全然算不上弱。可哪怕池傾的精神力是一塊鋼筋,在這樣的反覆磋磨之下,依舊到了岌岌可危、瀕臨崩潰的程度。<="<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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