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觸感，讓心瞬間縮得更緊。

他要幹什麼？

「放手。」

代瀾有些慌了，連修飾尖銳的心情也沒有，當然和姚洛以為的溫言細語天差地別，他也被鎮住，眼神慌亂躲過直視，手腕上有鬆懈，可微抿的唇顯示還有固執。

「我的感情我自己清楚，任何人都無法決定我的心。」

第五次拒絕，代瀾丟出更不留情面的話語，死死盯著姚洛，直到他退卻再退卻。

「我和他是不是一路人，我不知道。」

「但肯定和你不是一路人。」

男人彷若被最後一句擊潰，喉間顫著，說不出一句話。

而她厲聲，是最後警告。

「放手。」

下一秒，那隻不舍的手終於撤離。

代瀾不敢輕易放鬆，先離開才是上策，於是果斷轉身要沿原路返回，悶頭幾大步，剛要轉角，卻突然被一人擋住去路，甚至差點撞上他胸口，呼吸因這阻斷驟然收緊，可抬頭——

意想不到的人在此時此地出現。

黑色口罩拉下，眉眼冷峻，高挺鼻樑旁是標誌性的痣，輕輕一點，更凝結此刻焦灼。

是何子游。

在她因緊急剎車而不得不往後退的半步之間，男人臂膀及時攬過、托起她失衡的腰肢，臉頰撞上胸膛，撞進心跳，那些偽裝在強硬下的慌亂忽地找到落腳處。

「她的好脾氣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越界的理由。」

代瀾聽見和溫柔相反的極端，在黃金日落浸泡的花園裡擲地有聲。

深呼吸，鼻尖卻嗅到水霧在繚繞，那是她察覺不被尊重的委屈，在被共鳴之後溶解。

「走吧。」代瀾昂頭，朝何子游努力揚起一抹笑，只用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力圖將拒絕的事緊緊圈在和姚洛兩個人的關係里，此刻不想讓何子游被牽連是最大的念頭。

一定不是潰敗，而是他優先她的情緒，那攬住腰的手臂一滯，對不懂分寸之人的蔑視即刻融化成心疼，斂起利刺，代瀾也以為到此為止，誰

知身後不遠忽然傳來踩碎樹葉聲響，緊跟著刺耳譏諷。

「那你又算什麼東西？」

察覺到橫攬她腰上的手臂再次收緊，氣氛因這句陡然緊張起來。

——算了，管他呢！

「男朋友。」

轉身，代瀾用三個字乾脆利落澆滅即將攀登至溫度爆裂點的熊熊火焰。

「他算我男朋友，」她面無表情，任憑對面人露出什麼荒唐至極的神色，只管闡述事實，不再顧忌什麼還要做朋友，「所以請你嘴巴放尊重點。」

「走吧！」眼見姚洛整個人呆在原地，所有不忿都沒處使，代瀾再也不想管，一把拽過何子游的手就要離開。

沒想到男人和她十指緊扣後仍未又移步的心思，代瀾回眸要催促，卻正好瞧見他極其痞氣地側挑眉尾，勾唇時輕哼那聲散漫又挑釁，無言裡交鋒數次，將火藥味貫徹到底。

代瀾正想著這幅模樣似曾相識，他就轉身，朝向她的剎那哪裡還有那股子張狂，搖搖尾巴又變回熟悉的溫和君子，拇指摩挲她柔軟的虎口，微笑繾綣。

「你還好嗎？」轉身第一句話，何子游先關心。

十指和步伐都互相遷就，久別重逢後還是羞澀，偷看了一眼又兩眼，從眼眸到呼吸，溢滿愛意：「沒事啊，我就說為什麼你不在群里發定位，也不回我信息，忙完了嗎就偷偷過來。」

還好她剛才拍了一張花園的照片，想來何子游一定是根據這些找過來的。

告白之後，這次是第二次見面。

長廊有人經過，來不及提醒，代瀾的手先伸去，幫何子游把已然忘記的口罩重新戴好，他也配合默契，停下腳步略微低頭，任她動作。

她指尖輕掃開他眉間垂落，遮擋俊朗雙眼的碎發，何子游就揉捏她的另一隻手：「嗯，都處理好才來，去榕市經過這裡，順路呢，放心。」

榕市是他巡迴演唱會的下個舉辦地。

「那就好。」代瀾縮回整理的手，羞澀才遲來，不自然地躲開他好似下了蠱的目光。

小醫院工作日的傍晚人漸漸稀少，他們很低調，只是一對普通情侶沒入其中，穿過辦公室和大堂。

「……我可不是故意偷聽的，走過來剛好看見你被他拉住，我太擔心，所以在這裡等著，」何子遊說得無奈，「沒想到你都拒絕得這麼明白了，他還想留你。」

所以他才忍不住出來了。

怪不得。

代瀾垂眸，方才情形還歷歷在目，尤其是最後轉身，和姚洛意料之外的距離……

「別嘆氣，」身側人輕聲，接住連她自己也沒發覺的，如天鵝絨飄墜下的嘆息，「是他不尊重人，不是你的問題，所以不要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