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其實村里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人情文化。」
好像一個盲人。
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對黑暗未知的試探,摸著,撞著過河,代瀾是不確定的,只是依靠自己的直覺和經驗,小步小步地走。
車頭吳楠濤伸手,代瀾望見角落那點閃爍的紅熄滅了,緊接著高荔面前的也是。
隔著何子游,宋汝然在座位另一端遙遙問代瀾:「這個影響很大嗎?我明白你說的,像送禮,小賄賂?哦不,賄賂可不分大小……剛剛濤哥說過了?」
「嗯,說權和情,年輕人和老人交流隔閡什麼的,我聽得可認真了。」徐揚帆在前座悠悠插話。
「是也不是……」代瀾看不見手上哪裡有死皮,只是摸到硬塊又翹起,指甲偏偏被自己撕得剪得很短,怎麼也揪不住那段讓人心癢的皮。
她又握拳,企圖克制傷害自己的欲望:「我是這樣想的,其實剛剛說的,人情也不是完全貶義。」
「濤哥剛才不是說到村委年輕,村里大多都是老人,所以交流少嗎?還有權力之類的,雖然比不上什麼「大老虎」,有『蒼蠅』什麼的,但對村民的利益確實造成損害。」
「……」
手皮揪不到,代瀾有些心煩氣躁,不知是怪手還是怪自己,偏偏還是在和大家說明的時候,連思維也跟著模糊混亂,試圖表意卻怎麼也走不到目的地……
「沒事,你慢慢說,我能聽懂。」
她的焦慮這麼明顯嗎?
清清淡淡一句,叫她心頭無序而躁動的力被接住,然後是余漁在前排貌似不甘落後:「我也能聽懂的。」
「……好,我……我是想說。」代瀾閉眼,不斷讓這股橫衝直撞的力往下沉,劃清晰她要找的路。
「不管是制度,權力,還是隔閡,最終都是人。」
摸索著往前,迷霧仍在,但似乎腳步能放輕快些。
「人是我們現在能看見的,身處矛盾中事物的主體。權力為人、因人所用,年輕人、外來人口對村里歸屬感不強……」
搖搖晃晃,她手邊的霧色漸漸被點亮。
「如果我們可以把權力回歸到村民手中,而不止是村委……如果可以通過建立人情,把不論是老人、年輕人、本地人、外地人……大家都因為人情的紐帶而聯繫起來,用新的人情取代舊的人情。」
不能昂首闊步,至少徐行。
「那剛剛說的矛盾好像可以被消除一點……」
「吧……?」
只是說到最後,代瀾止步,霧靄再次迅速圍繞,而她睜眼,車廂內眾人似乎還在思索她方才的話,暗色依舊占據上風,但什麼已在蟄伏。
她將這段醞釀的時間想得顯然太長了些,從話落到高荔開口,甚至不用過一個山彎的時間,而讓代瀾心頭著些希望的是她說:「這不是說得挺好的嗎?」
「反正我聽懂了,」徐揚帆也側身,偏著頭望后座,「哎呀,一開始還以為能有多表達不好,反正就是……」
「別!」宋汝然突然高聲,別說硬生生把徐揚帆喝退,生怕他攪壞一鍋好粥似得,就連代瀾也被嚇得渾身一震,「你可別說,你一翻譯我反而要亂。」
徐揚帆當然不服,一句「嘿,你……」還沒說完,卻聽吳楠濤吊著嗓喊到了……
-
敬老院會議室內,總導演焦希、幾位副導、敬老院院長林彩以及對接許杉影等人都拭目以待。
代瀾望向何子游的眼神從瞬息追憶回到現在。
——正是現在。
明明長桌邊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擁有同屬性的嚴肅、緊張,但偏偏有人偷私。
在看穿了她的走神,也明了記憶穿梭之間她的不堅定之後,勾起一側嘴角赤/裸/裸地笑,然後不著痕跡地點頭。
鼻樑側小痣總讓代瀾情不自禁地再與何子游的雙眸多拂幾回。
好像在說——
去做吧,放手去做吧。
你要的所有。
第61章 星郎我喜歡他
將筆記本放在台上,攤開演講部分,PPT遙控器攥緊手中,代瀾深呼吸,闔眼,做最後的心理建設。
再睜眼,講解正式開始。
「整篇報告將分為三部分,第一步先解讀困境,第二步展示措施,第三步具體應對措施及預期效果。」
開弓沒有回頭箭。
一句道出。
代瀾嗓子繃得有點緊,呼吸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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