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她想自己可能在面對代敬時總會應激一樣掉眼淚,因為遇到委屈的事情太多,以至於和他說不下半句就慌慌張張哽咽,即便她也不想這樣,「你不會覺得你有錯的,那說『對不起』有什麼用呢?」
真是浪費時間。
水汽氤氳遮蔽眼前,在光的邊緣很朦朧,她抓著塑膠袋的手很用力,指甲要嵌進肉里。
徑直往房間走,走出客廳的範圍之外,然而代敬還是在她進門前開口,企圖留住她。
「你能不能先聽我說!」
急切地,無助地,強忍著和她同樣的哽咽。
好像代瀾不停下來就要了命:「說。」
身後傳來小聲吸氣的聲音,在黑色里突兀:「之前是我不對,我不該把你的隱私隨便跟別人說……」
「我以為那樣可以幫你,不是想到處抱怨,是我沒有做對,沒有想周全……」代敬絮絮叨叨,鼻音隨著每個字蹦出越來越明顯,顫抖著,不知道是在向自己懺悔,還是做什麼無力地挽回。
代瀾用力合眼,將那點眼淚擠出去,先前流淚的衝動不知為何忽然斷崖般冷卻,她清晰感受到心臟空空,連說話也薄情,一刀一刀剖心:「為什麼現在和我說這些?」
一句停頓,等對方在寂靜里吸了吸鼻子,男聲垂落,似乎為她態度轉折而措手不及:「是,是子游和我說了,我想了想,是我之前不對……」
「我知道他是好心,」代瀾字句頓挫有力,冷靜地寫下判詞,「但是你是聽了他的話覺得有理,才跟我道歉,還是因為他在酒席上,或者身為一個後輩提醒你,你覺得沒面子才被迫『幡然醒悟』?」
一口氣將質疑擺出,她感覺自己前所未有地冷靜。
被說中般,身後一腔迫切應聲極速冷卻。
呵……看吧,她就知道,哪裡會有什麼幡然醒悟……
面子,死要面子……不就是因為那點面子才讓她動搖屈服於學校,又在面對別人說女兒畢業了不工作時,強行催她出門應聘嗎?
倔了這麼多年,他會這麼輕易,一朝就被說服向自己道歉?
鬼才信!
「你……」代敬急了,似曾相識的語氣登場,又是暴風雨的前篇,代瀾索性直接回房間。
可就在關上房門的前一秒,斜對面的主臥門被打開,儼然是母親談雪梅聽不下去要介入,然而代瀾沒給她機會,迅速鎖上門。
擰過門鎖的下一秒,外面輕敲這扇沉重木門:「瀾瀾,瀾瀾你開開門吧。」
母親又來當和事佬。
黑暗的房間裡鎖窗鎖門,安靜和陣痛一併禁錮在此,被催促的人還披著從外面歸來的風霜,塑膠袋隨著呼吸輕晃,察覺不到勒得多痛。
「你聽媽媽說,開開門吧。」
可她只想先靜靜。
和何子游告別之前還能感受到一點自己,但走進這裡以後,那朵雲霧又將代瀾的頭腦重新攏住。
淅淅瀝瀝的聲音匆匆而來,局部地區即將多雲轉小雨。
媽媽還在外面敲門,她還維持著剛關門的姿勢,進入獨屬自己的空間後,一切打回原形,代瀾又變回那個遲鈍的木頭,眸光垂落在那把不願解開的鎖上。
然後一滴一滴藍色落下,她也不用故意伸手,就讓它們自由落體,接住哪滴算哪滴,好像無情的旁觀者,看這場雨要下多久。
「瀾瀾,你別這樣,你這樣媽媽也很難受……你開開門好不好?」
同樣的說辭她聽麻木了,再開門也不過是變相默許得寸進尺:「不好。」
今天已經哭很久了,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再應付父母的輪番上陣。
眼淚滑到代瀾乾涸的嘴唇,將起皮處再度軟化,她忍不住抿了抿,算是解鎖這段長久的停滯。
開燈,將塑膠袋放在電腦桌上,脫下大衣,她收拾好,準備洗澡。
門口談雪梅已然放棄了叫她開門,在隔著門也能聽見的長嘆後,再無聲響。
代瀾剛想進衛生間,卻發現洗澡的涼拖在外面,她頓在門前好久,預想他們應該放棄回房了,於是開了門——
「瀾瀾。」
她沒想到談雪梅還在門口,就靠在牆邊,原先應該是半蹲著,門一開便立馬起來。
急切而疲倦的面孔迎來,代瀾皺眉,往後退了半步,防禦的動作讓母親又不安:「瀾瀾,你聽媽媽說……」
可是她真的受不了了,突然湧上的反胃感讓人措手不及,代瀾幾乎是瞬間捂著嘴就往房間的衛生間沖,一把掀開馬桶蓋就往裡面嘔。
一陣暈眩。
伴隨著談雪梅急切的聲音,她幾近跪在地上吐了個昏天黑地,今晚吃過的東西全作廢,眼淚撲簌簌地掉。
代瀾不知道自己抱著馬桶吐了多久,只知道喉嚨和下頜好疼,眼睛也受不了,渾身酸痛無力。
一旁談雪梅遞來紙巾,她也沒管這麼多,接過就擦,胡亂地擦,頭髮一直是散著的,因為嘔吐而亂糟糟,又糊了鼻涕和淚水,狼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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