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意思。
鏡子裡的她眼眸里一絲笑意生機也無,空洞,渙散,為模仿常人笑容而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如此呆板僵硬。
這幅模樣不過是個空殼,底下的靈魂早已萎縮,不論再特意激發內心的活力都好似一塊死肉罷了。
學得再像又如何?掩飾不去疲憊的狀態,黑眼圈、因藥物暴瘦而凸起的骨架……
代瀾動了動乾燥嘴唇,輕輕舔舐傷口。
當血腥味再度被品嘗,她又回到了黑暗。
-
從鎮子上兜兜轉轉回到城市,代瀾一路有些疲憊。
要過年了,節目停止錄製,除了吳楠濤這個當地人時不時要回去值班,其餘人都各自散去。
早前父母還讓代瀾問何子游要不要一起回,沒想到倒是何子游主動來問。
她當然是拒絕。
自己還沒蠢到故意招黑的地步,要是被拍到了,真是跳進綠江也洗不清。
好在何子游沒多問,尊重她想法,讓她幫忙向父母捎句好,便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計程車將代瀾送到熟悉路口。
下車,去後備箱取出行李,東西很多,因為要錄節目,原先她在暮鎮上租的房子乾脆退了,先是大包小包轉移到敬老院,現在又是回家,
她一個人抬著推著艱難,好在撐到了家門口。
還好有電梯,代瀾每次回家都慶幸,從前住的樓房都是步梯,要搬這麼多東西,只一個她可夠嗆。
撒手時胳膊酸痛,她甩了甩,伸長手去摁門鈴。
「叮咚,叮咚。」
門鈴響了三四個來回,代瀾在電梯間沒有窗口都悶出汗來也沒等到回應,費力從背包里翻出鑰匙才進家門。
到家時快傍晚,屋裡沒亮一盞燈。
將東西都搬進門後,她站在玄關處喘氣,側頭恰好望見雲層里下墜的太陽。
頭腦放空,她不知怎的沒找一處地方坐下,就立在屋裡許久,直到專屬黑夜的影子將家具淹沒,蔓延到她腳下才如夢初醒。
這個被稱作「家」的地方,黑暗與歸屬感是一起湧來的。
半年前被確診中度抑鬱和中度焦慮時,代瀾早有預感。
所有「不正常」的行為都得到了解釋,一紙結果不過是為一身憂鬱冠上正當的名頭,患者本人比父母更淡定。
還記得就在如今右手邊的紅木椅上,沒被醫生宣判死刑的她等來了父母為她定下的死刑。
「都完了。」
代敬盯著病歷上的診斷結果許久,紙被捏出細痕:「怎麼就不能想開點呢?還是說你剛才在醫院做的測試是故意選的?」
「別想了,醫生不都說了那個東西有測謊題嗎?」談雪梅瞧著丈夫越看越沉悶,身子前攏,伸手將病歷拿過,本來想直接丟到桌上,手在空中停頓,繞了個圈又來到自己膝上。
她隨意翻了幾下,幾頁紙早被逐字逐句研究了數次,最終化成一聲長嘆,目光倦怠,滑向坐在旁邊的代瀾:「藥你自己看著吃,拿回房間吧。」
不知道為什麼,代瀾看著父母憔悴模樣很想笑。
明明沒有犯錯,卻好像一個正在接受審判的犯人,在經歷了醫院的審判後回家再判一道刑,而這次的「罪」將真正決定她往後生活的走向。
但她最終還是沒笑,因為太累了,連操控皮囊也沒有力氣,只沉默著將大袋她陌生的藥拎回房間放桌上。
再折回去關房門時,代瀾聽見父母的悄悄話。
「是不是誤診?我再問問人,看看有沒有更靠譜的醫生……吃這些藥真的有用嗎?不會越吃越傻吧?會不會上癮?」
「瀾瀾看著沒這麼嚴重吧?也沒大吵大鬧天天哭……不像……可能就是畢業了閒在家懶而已,你以後多叫她出去運動,出去散步,多說說話就好了。」
「要不我再問問小早媽媽,她是護士,懂得多……」
「我還是覺得西醫不靠譜,問問熟人看有沒有中醫吧?」
……
代瀾從回憶里醒來,黑暗已徹底吞沒了這間屋子。
嘆氣。
她逼著自己,花了一個多小時將東西全部安置好,該洗的洗,該放的放。
洗澡後下樓扔東西,剛好外賣也到,回家犒勞一天沒吃東西的胃。
手機消息也很多。
電腦桌上堆滿了東西,她騰了個地方放外賣,邊吃邊看。
家庭群里,有來自談雪梅的留言,是回答她關於去向的問句:「瀾瀾,我們在外面吃飯,晚點回來,要不要給你打包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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