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素如今四十出頭,平日裡一臉嚴肅,導致廠里年輕的都怕她,私下裡還傳她太兇,把自己漢子的腿都打斷了。
這次推心置腹的面對面溝通,倒與年輕人拉近了距離,可是。
一個學徒囁嚅著:「廠長,我們有愧,我們學藝不精。」
張素何嘗不知道這是難為人,可她也是沒辦法,若是明天還處理不了,她只能去滬市請人了,只是這人,並沒有想像的好請,僅敲門磚這一項她就沒有。
心虛肯定不能在這些人面前表現出來,張素繼續給大家打氣,「俗話說得好,你思考我動腦,艱難險阻難不倒,紡織廠是大家的,還是要靠大家一起努力,這兩天大家加加班,吃住都在...誰在哪裡?」
剛剛張素把人都清場了,就剩下幾個她安排在技術員身邊當學徒的小伙子和幾位老師傅,多餘的聲音一出來,張素馬上停止了訓話,甚至心裡開始思索,這是哪個技術員怕自己的技術泄露,在這裡揪她小辮子。
三個小伙子修理技術沒學出來成效,手腳麻利勁還是有的,直接跳到堆廢料的角落,手上一划拉,正巧露出趙小甜略帶懵逼的臉。
「小..趙小甜?」因為震驚,張素的聲音轉了好幾道彎。
作為廠長,張素對手裡的每位工人都了如指掌,自然知道趙小甜的來歷,同時放下了心,知道這個孩子不是愛碎嘴的。
張素冷臉道:「你不是低血糖病了?」
在機器能夠正常運轉之前,大半生產力都要停擺,臨時工肯定不需要上場,張素嘴裡都急出了燎泡,哪裡還有閒心關心員工的心理承受力,語氣更是發沖。
趙小甜一心畫圖紙,也沒想到自己突然就變成偷聽的外人了。
看到冷臉的張素,她訕訕一笑。
上輩子她就被廠長的冷臉嚇退了,半個字都不敢說,後來廠長被人陷害,她才知道,面上冷的,未必是個壞人。
看車間的人急得滿頭大汗,也沒有外人了,趙小甜也不賣關子,「廠長,對於細紗機的修理,我有點想法,不知道當不當講。」
張素懷疑的看著這個不起眼的臨時工,突然,一個面嫩的小伙子舉手,正好是安排在萬技術員後當學徒的,「那個,萬技術員有想法之前都喜歡和趙小甜同志聊聊天。」
這話說得就很有技術了,為什麼聊天?為什麼說有想法之前聊天?
張素不是個傻的,馬上就想到萬德錄那個品行不端的坑害無知女工。
眼下當務之急是修理機器,廠子一年就兩個大訂單,一個都不能耽誤。不過也不能隨便一個人就讓她動手,萬一修壞了怎麼辦。
心裡有了主意,張素語氣沒那麼急了,「小甜,你能先說說想法嗎?」
趙小甜也沒有避著人的打算,直接將她畫的第一張簡易圖拍在地上。
「我們廠的細紗機是1291型,開始只有一台原廠機,剩下都是憑藉工人的智慧復刻出來的,必須肯定這些人的智慧,十幾年過去了,這些細紗機依然是我們一線的戰士。」
這話說的幾個老師傅愛聽,當年要不是他們潛心研究一年把這個東西復刻出來,恐怕如今也沒有這個廠了。
趙小甜也只是隨口一說,這個萬能開場白還是她上輩子學來的,「但是,機器用久了會磨損,零部件會磨損,這是不爭的事實,比如說最重要的牽伸部分。」
趙小甜在圖紙的羅拉部分畫了一個重重的驚嘆號。
馬上有老師傅問了,「這幾年它滑溜溜的,明顯比以前好用多了。」
這就是問題,機器畢竟是純手工復刻出來的,一開始羅拉尺寸過大,不夠圓滑,磨合時間一長,就到達了匹配度最高峰時期,再往下可不就是要走下坡路了。
趙小甜這麼一講,大家馬上就明白了。
就像是鞋子和腳的問題,以前是鞋大,不合腳,現在是腳長大了,鞋瘦。
看老師傅和幾個重點培養學徒的反應,張素就知道,趙小甜找對方向了。
她也識趣,知道技術員都怕自己的技術被學去,主動讓其他人清場,給趙小甜發揮。
趙小甜疑惑道:「要讓我自己修理嗎?」
張素知道這是怕擔責任,一咬牙,「放心,成不成都沒關係,儘管試!」
唯一能唱反調的副廠長今天沒來,其他幾個元老也知道自己沒辦法,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再說憑藉趙小甜畫這一手圖,他們就知道,趙小甜十有八九能解決這次危機。
趙小甜沒有大包大攬,心底另有成算,「廠長,你看我這小胳膊小腿,也擺弄不了機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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