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驟然一亮——
這是一座廠房,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的高點上,架著黑黝黝的沖|鋒槍,透過光禿禿的窗口,隱約可見蒼綠起伏的無盡曠野,還有廠房外圍端槍巡邏的三五馬仔,大部分是東南亞血統,有少量英美人,見到安停舟和楊達後恭敬地低頭問好。
不用想,她都知道現在有多少顆子彈正蓄勢待發對準著她的太陽穴。
顧連綿抬起眼皮掃了一圈,又輕輕地斂了下去,沒有做聲。
這幾年這群毒販被江以謙逼得連連轉移,最後竟被逼到了這麼個破敗簡陋的「小作坊」里,好多大生產線才供得起來的大型設備堆在角落裡積了一層厚厚的灰,應是許久都無人問津。
劣質粗糙的工具機上亂七八糟擺著花紅柳綠的瓶瓶罐罐,好幾台儀器上都生了斑斑鐵鏽,幾個帶著口罩的生產者忙碌地穿梭其中,沉默無話,排氣系統嘈雜低沉的嗡鳴聲持續作響。
「請吧師妹。」
安停舟遞了口罩和手套過去,禮儀周到地抬手,微微躬身,就像是在邀請漂亮的姑娘共進晚餐一般紳士。
只可惜,這裡沒有法式長桌,也沒有鮮花美酒。
只有一堆甲基苯|丙胺。
顧連綿由於過於虛弱而身形搖晃了兩下,伸手接過來,聲音淡淡的:「讓你們的人都出去,你也出去。」
來此之間顧連綿被帶去做了簡易的治療,又打了藥,這會好歹是咳得沒有那麼厲害了,精神頭看著也還好。
只是初步估計,她的肺上應該長了腫瘤,良性惡性還不知,若是後者……便是肺癌。
她其實心裡也大概有數。
聞言,安停舟有些好笑地抬了抬眸:「你是在跟我談條件?不怕我現在就提刀去宰了你的小情人?」
「你是覺得我關心則亂,軟肋在你手上,所以就連腦子也一併壞掉了嗎。」
顧連綿看起來已經從方才巨大的打擊中恢復了冷靜,只是眼中再無光華,而是變得麻木而冷漠,與安停舟的氣息漸漸有了相似之處,那是一種上位者對生命的漠視和漫不經心,以及一種個人主義者的冷酷。
發現這點的安停舟異常興奮。
弄死她有什麼意思,把她變成以往她自己最唾棄的那類人才是最有趣的。
他研究了她這麼多年,用盡各種手段試圖影響她的行為模式了這麼多年,終於證明了,他的方法是有效的。
斯金納箱子,獎懲機制……
就聽顧連綿咳了兩聲,緊接著有些厭煩地道:「只要我手裡還掌握著合成工藝一天,我的人就算受點皮肉之苦可人總歸是安全的,要是今天我把所有的底牌都亮到明面上,他們的生死我還說了算嗎?」
頓了頓,她又道:「既然你非要逼我背棄警方做個生意人,那我們就按生意人的規矩來,否則你就連我們一起弄死吧,不過我覺得在你們大老闆眼裡,「零」的價值遠比我們三個人的命來得重要,尤其現在咳咳咳……」
「你們很需要這批貨作為跟滇南交易的見面禮,你們那位大老闆想通過滇南打開東南亞沿線的市場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錯過這個機會未免太可惜。」
人過了心裡的那道坎後,行事真的會變得無所顧忌
安停舟咂了一下嘴,有些意味不明:「師妹的心態轉變得還真快,想看你感情用事還真是有點困難。」
「選擇既出,我從不做沒用的事,當然要用盡手段保證現在的利益最大化,沉湎過去不清不楚那是大忌,你應該了解我,我還沒有那麼愚蠢。」
安停舟笑而不語。
「所以現在,有興趣聽聽我的想法了嗎。」
「說說看。」
顧連綿自己拉了個凳子坐下來,疲憊地活動了一下酸痛的手腳,才不疾不徐地道:「當然公平起見,我先付定金,讓你們的人都出去,我合成第一批「零」以證明我的價值,用於你們和滇南這次的交易,咳咳咳……」
「而我需要的是在此期間,你準備好送我和他離國的渠道,至於另一個你給我完好無損地放回去,我會在確保我和他的安全後將所有工藝如實相告。」
「不不不師妹……」
安停舟笑著搖頭:「我怎麼能確定你們離開後會吧東西給我啊,你們要是跑了,那我可虧大了。」
「你以為,我是跟你做這一單生意?」
沒錯,她說的是生意。
安停舟微微愣了一下。
只見凳子上的人雙手交疊優雅地放在膝上,小腿又直又長,臉色雖然慘澹得毫無血色,那雙眸子卻黑漆漆得瘮人。
「『零』上市的純利潤,我要兩成。」
兩人對視半晌,顧連綿往後一靠,幾乎是從鼻腔里嘆了極輕微的一口氣:「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咳咳……一個再也無法在陽光下活著的人,你覺得我還會跑到哪去,我不蠢,說得再好聽,沒錢沒權保不了命,不定哪天我就要和他暴屍異鄉街頭,之後的路總要提前想好。」
「兩成,你們不虧,我既能造出「零」,就有可能造出更好的純度更高的,還能幫你們把生產成本再壓一番,李明生死了,你們短時間內找不到那麼合適的人,所以,考慮一下?」
安停舟的確足夠了解顧連綿這個人,她以前效忠於大陸公安鞍前馬後嘔心瀝血,是因為她選擇如此,所以盡心竭力毫不藏私,這種人的選擇雖極難變更,可一旦真的變了,她便會立刻正視自己的立場,一刀兩斷絕不拖泥帶水,冷靜地作出最適合當前決定的行為,用盡一切資源來達到現有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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