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衍之向來是相信直覺這種東西的,與實證無關與邏輯無關,類似於一種天性中遺存下來獸類般敏銳的規避風險能力,這種超脫於科學之外的感知在他臥底的那兩年至少不下三次地解救了他的生命,所以這次,他依然選擇……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
「衍之,你過來看。」
顧連綿微微沉聲,透淨的聲線里壓進了些凝重。
只見她隔著手套拎著一個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枕頭,眉頭緊鎖。
那枕頭反面用來拆洗的口子大開,內芯外翻,拆口極新,上面斷裂的線頭還毛燥著,一看就是兩日以內的的傑作。
「於薇來過這裡,取出了藏在枕頭裡的某樣東西。」
方衍之湊近一看,立刻就心領神會了她的意思——那道口子上的線頭是被一個一個細心剪開的,如果是後來翻找的那些人取出的裡面的東西,拆除手法絕不會這麼細緻,最有可能的就是於薇在碰到他們之前,曾經回過這裡取走了什麼她曾經留下的可以用來對抗那些勢力或可以保她命的東西。
可是已經死亡的於薇身上,顯然並沒有攜帶這樣目前只存在在他們推測中,卻又至關重要的東西。
那麼會在……
他看向顧連綿剛要開口,就見對方點了下頭,將枕頭小心地放回原位:「我知道,我一會就讓人嚴密調查於薇在逃出黎夜到身死這一段時間內她去過的地方和接觸過的人,以及……怎麼了衍之?」
顧連綿抬頭,就見方衍之的臉色在看到地上的某樣東西時一瞬間變了,整個人仿佛被凍住一般僵在原地,瞳孔微微放大,像是遇到了什麼極為震驚的事情。
顧連綿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東西,沒有再開口說話,只默默地站到了一邊。
由於滿地都是各種物品,他們在活動時再小心不可避免地會踢到碰到,從而打亂物品原有的順序,也正是因此,他才陰差陽錯地發現了……
時間足足靜止了五秒過後,方衍之僵硬而緩慢地屈腿蹲下身去,伸手,在一堆亂七八糟中分揀出了一把一點都不起眼的小刀,然後微顫著手抽刀出鞘。
那真的太不起眼了,劣質的皮套,毫無雕琢的舊老樣式,被磨至掉漆發白的刀柄,看起來就像是某寶九塊九包郵的特價促銷。
可那刀鋒出鞘時,卻是帶了血腥氣的凜凜寒芒,倒映出男人刀刻斧磨般的剛毅臉龐。
在雪亮的刀光中,方衍之的眼尾突然就微微發紅了。
這把刀,是江以謙十八歲生日時,自己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他還能清晰地記得,當時他買下這把刀揣在兜里時,年少囊中羞澀無厚禮相送的澀然羞愧。
甚至能記得,那天的天氣,非常晴朗。
他咳嗽一聲撘過他好兄弟的肩,又覺得扭捏又要佯作豪爽地嚷嚷道:「那啥對不住啊,你看你成年的生日我就送你這麼個破玩意兒,主要不是你哥我現在太窮嘛,等以後賺錢了補你個好的。」
而那時的江以謙穿著洗得乾乾淨淨的白襯衫,頭髮眼眸都是純粹黑亮,側著頭揶揄地笑:「不用,我覺得這個就挺好的,等以後你賺錢了……還是留著當彩禮娶老婆吧……」
「滾你妹的江以謙!」
「哈哈哈哈哈……」
還記得一天啊,不僅僅是江以謙的生日,還是他們……收到公大錄取通知書的日子。
那一日,兄弟在旁,信仰在上,少年熱血里全是英雄夢和希望。
他們還單純,傻冒,不知疾苦,未臨深淵 ,身體健康。
而再見此物,十年已過,世事摧折,兩人都不再是當初天真無邪的少年郎。
這東西,居然……居然……還能看到啊……
可是他送給江以謙的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原來!
真的是這樣!
他猛然站起來,上前幾步扣住顧連綿的肩膀,十分急切地道:「連綿,肖煜是不是說過於薇向他透露過她是被人救出來的?」
「是。」
顧連綿雖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給驚了一下,卻還是點頭,語聲平穩地道:「肖煜的確說過,但於薇向他透露的東西也就僅限於此了,你別急,先說說到底出什麼事了?」
「我……我……連綿你知道嗎……」
方衍之的手劇烈地抖動起來,聲調里有一絲如釋重負,一絲喜極而泣的嗚咽,還有一絲過於激動而扭曲了的顫抖,那樣過於激烈的悲傷而又狂喜的情緒,烈如焰火。
「救出於薇的那個人是江以謙,他真的是007,他不是叛徒,他沒有害死羅叔,他……他……這把刀,是我曾經送給他的啊。」
三年煎熬苦楚,他終於能得來一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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