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前的她還冷靜地坐在審訊室里,沒有一絲表情地聽著兇手之一將作案的全部過程托盤而出,她清清楚楚地聽見了每一個字,掰開揉碎了嚼,然後喉頭髮澀,心裡竟不知是什麼滋味,也就只剩下了悲哀的苦笑。
那個瘦小佝僂的案犯滿臉寫滿了看不見希望的灰敗,讓人幾乎想像不到他參與殺人時狠厲毒辣。
他勾著頭,說:「楊晨,是趙嚴逼我們動手的,開始的時候趙哥許給他好處讓他跟我們一起,但他死活不同意,非要把貨燒了,好說歹說都沒用,這趙哥肯定不答應啊,然後起了衝突趙哥就往他頭上砍了一刀,但他又不肯自己背這個罪名,為了拉我們跟他下水非要我們這些在場的人……」
「一人去砍他一刀……是嗎?」
這樣,生死休戚共同利益化,就不存在出賣。
「警官,我們的把柄和財路都在他手上,我們不得不聽他的啊。」
那個案犯還在努力地推脫著自己的責任,無論是法律制裁的責任,還是良心的責任……都輕飄飄地推到了一個「被逼」上。
還能說什麼呢?
所以顧連綿沒有再看那案犯一眼,冷著臉一言不發地走出了審訊室。
一人……一刀?
當時在場的人,足足有十九個。
十九刀,頭部幾乎砍成了肉醬,然後綁石沉河,毀屍滅跡。
再或者,村內頭髮花白的老奶奶對楊晨的回憶——
老奶奶推了推老花鏡,慢吞吞地道:「你說晨子啊,晨子是個很好的孩子啊,他是老楊撿來的孩子,對他爸一直很孝順,後來他爸走了後他每年農忙的時候還會回來幫襯他二叔,人也熱心,我前些日子病了還是這孩子找車給我送去醫院的呢……」
「……」
她依舊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後,她在保存屍體的冰櫃前站了很久,沒有說一句話,然後又默然地離開。
此事便算到此結束。
楊晨出現在大眾的視野前就是一個死狀悽慘的被害人,真相大白後,那些聽到報導的人會怎麼議論這個被害人?贊其良善,憐其不幸,這種當然有,而另外一種……會笑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然後頭頭是道分析出一大堆來論證如今好人不能做,不是自己的事千萬不要多管。
當然,各有角度,都很合理,誰也沒有如何不妥,顧連綿只是覺得……有些許如鯁在喉的悲哀罷了。
哀悼一個……善良卻不懂保護自己的……「傻子」。
明明還是個青年人啊。
但不管怎樣,他都只是個被害者了,在某個普法欄目劇以「楊某」的身份匆匆帶過,人們茶餘飯後感嘆幾句,意見不一,然後悄無聲息地消失,再也不會在這個世上掀起一點水花。
顧連綿抬頭看向方衍之。
他依然是在笑的,可他的心情跟她一樣,甚至以那人的個性,恐怕是更甚的。
難為他還要過來逗她開心。
顧連綿在心裡嘆了口氣,伸手到他的脖頸處細緻地將卷了邊的警服領子整理平展,然後輕輕擁抱了他一下,拍拍他的後背。
很平淡的一個動作,霎時擊碎了那人整理妥帖的所有偽裝。
她在他耳邊淡淡地道:「結案報告寫了,就過了吧。」
也只能過了,不然還能如何呢
死去的人他們只能做到為其雪冤,活著的人他們還得繼續守護,永遠不能停留。
忍受每一次的沉重,然後負重前行。
「我知道。」
方衍之低低「恩」了聲,然後說了句「你也是。」
有些事情,根本不會因為見得多了而習慣,這也是為什麼刑警的致郁率那麼高的原因。
人的悲喜可能並不相通,但各種複雜因子混合而成中的或多或少的善元素,大概對生命的逝去都有著本能的厚重。
「連綿。」
方衍之開口叫她。
「恩?」
「今天等我寫完結案報告就可以下班了,我們去超市一趟,買點東西回家做火鍋吃吧。」
他很認真地說道。
顧連綿一怔,這下頗為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行啊,我等你。」
……生命中總會有那麼一個人,是會讓你對下一秒的時光,滿懷期待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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