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之?
顧連綿的眼睛漸漸聚焦,也看清了近在咫尺之人熟悉的俊臉。
是那個一直把她當作正常女孩看待的方衍之,是那個細心呵護著她包容著她的方衍之,是那個和她並肩作戰共與黑暗鬥爭到底的方衍之……是他啊,是重新讓她入了紅塵的方衍之啊,不是安停舟,不是那些陰溝里的惡蛇毒蟲。
她被方衍之緊緊握住了手腕,而她的手上……有一把尖端已經沾染了血跡的水果刀。
——自從三年前起,她每每睡覺總是要在枕頭下壓著一把匕首,否則斷然無法入睡,這麼多年來,已經形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習慣。
可是……她到底幹了什麼?
顧連綿不顧他的抗拒,眼疾手快地拉過方衍之正要背到身後去的右手,果不其然,在他的手心裡尋到了一道觸目驚心深可見骨的血口子。
真的傷到他了……
「呃……沒啥的,你別那個表情,看得我心慌。」
顧連綿面上的表情十分複雜,七分愧疚兩分呆愣,而剩下的一分……方衍之也看不懂。
「我……」
她無意識之下捏著男人手腕的力道很大,再加上今天是個方隊長手腕要出點故障的倒霉陰雨天,這麼一下了死勁的一捏,方衍之一聲將要出口的哀嚎堪堪咽進了嗓子裡,冷汗也刷地冒了出來。
雖不比上次嚴重,但也夠他喝一壺了。
當然,方衍之如果願意,完全可以輕易掙開,畢竟兩人的力氣完全不在一個級別里,但他愣是一動也沒動,就那麼任由著那隻來自他心愛之人的手施虐,越來越用力地折磨著他本就處於劇痛之中的可憐手腕,臉色瞬間白了個色調,卻依舊半聲沒吭。
今天的連綿太反常了,反常的他心慌不已,而那些乍似唬人的痛意和這種心慌一比,瞬間就微不足道了。
他知道,從幼時家庭的陰影到三年前的噩夢,又豈是她三言兩語描述時的那般輕描淡寫……那是心頭的腐肉,身體裡的毒瘤,就算再怎麼努力掩蓋,也會在看不見的地方腐爛、潰膿,直至化為一攤血水。
他真的想為她做些什麼,哪怕只是當一個能與她稍作分擔的聽眾,也好過眼睜睜地看著她孤獨地療傷。
可是……她不願。
像連綿那樣心防極重口風嚴密的人,無論多痛,也是斷然不願將那些傷口暴露在任何人的面前的。
那我呢?我也不行嗎……
想著想著,方衍之忽然莫名其妙地就生出了些許的委屈來——我已經很努力了,就連我也配不上你全身心的信任嗎?
但這份委屈持續的時間連一秒都沒超過。
原因是他一轉念,又想起了連綿過往那些聽之都覺毛骨悚然的經歷,就立馬丟盔棄甲臨陣倒戈地心疼起來,哪還能有別的什麼心思。
方衍之就著這個姿勢擔憂地望她:「做噩夢了吧,沒事了啊,我在呢。」
他本是被趕了回家的,奈何半夜總有些不好的預感,怎麼也睡不著,索性就跑來醫院看他的心上人,哪想到一來便是這麼個局面。
手心裡的皮肉嚇人地往外翻著,血液從裂口處湧出,染紅了雪白的被單。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向來淡定從容到仿佛萬事都不能攪亂她的理智的心理學專家此時卻慌了神,手一抖,那把匕首便掉落下去,與地面相撞發出尖銳的碰撞聲。
「叮咚」一聲,兩人的心頭同時一顫。
「我知道的。」
許是她的面色著實太過難看,方衍之忙反抓了她的手輕聲安慰道:「沒關係,沒關係的,一道小口子而已,別害怕,恩?」
顧連綿心知肚明,那絕對不是他說的那麼輕鬆的一道小口子,今天還是陰雨天,睡前還發了簡訊囑咐他要好好休息的,哪想到自己卻……
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床:「我去喊護士。」
怎麼會這樣,她以為她可以控制住自己,難道……難道她真的如安停舟所說,就是一個會給別人不斷帶去厄運的怪物?
「……面具帶的太多,當心失去本來的樣貌,與黑暗纏鬥過久,極易與黑暗融為一體……」
老師,我……能做到嗎?
她狠狠閉了閉眼。
「不用。」方衍之按住她的肩膀,狀似輕鬆地笑了一下:「我口袋裡有紗布,自己包一下就行了,這大半夜的別麻煩人家。」
顧連綿沉默下來,從他那接過紗布,一圈一圈地往他的手上纏著。
寂靜在暗夜裡無限放大,帶著某種無法宣之於口的沉重,若有若無,卻隱隱壓得兩人喘不過氣來。
「你……不害怕嗎?」
許久之後,顧連綿才用有些嘶啞的聲音說了這麼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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