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唇，說話時隱約有些無措：「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我只知道他們都不要我，當年若不是有路過的好心人從垃圾桶撿到了我，我可能早就在那個冬天凍死了。」

蘇堯說完後，空曠的圖書館內安靜了好一陣，只能聽見窗外傳來的施工時叮叮噹噹的聲響。

也不知過了多久，赫連塵抬起手極輕柔地摸了摸蘇堯柔軟的髮絲，開口時嗓音沙啞，呼吸竟然有些亂了：

「……他們真是瞎了眼。」

蘇堯聽了這句，冷不丁感覺鼻頭一酸，好似要掉下眼淚來，但他又不是第一回在師尊面前哭，總這樣……怪不好意思的。

用力抿住嘴，蘇堯將眼淚咬牙憋了回去，但他感受著師尊那隻覆著薄繭的手掌在頭頂撫摸，心底不知為何又萌發出一股衝動，一頭扎進了赫連塵懷裡。

輕車熟路。

赫連塵也回抱的輕車熟路。

「小堯？」

「師尊，你以後可不能不要我。」蘇堯用力抓皺了赫連塵的衣服，聲音竟不受控制地帶上了幾分狠厲。

赫連塵很輕地笑了聲，話音卻溫柔的像是要將人捂化了：「師尊當然不會不要小堯。」他伸手在蘇堯背上輕拍了兩下，又補了一句，「師尊永遠不會不要小堯。」

感受著臉頰貼著的胸腔微微震顫，帶起些微的癢意，蘇堯一時間覺得，非常非常安心。

上輩子，父母拋棄了他，孤兒院收養了他，他在院裡努力學習、努力長大，努力去做一個普遍價值觀下的「好孩子」、「好學生」、「好青年」，他不算聰明，但憑著自己的努力也考上了不錯的學校，日後若繼續這樣下去，應當也能有個不錯的前程。

但在蘇堯來到這個世界、又經歷了許多事、見到了許多人之後，他現在卻恍惚覺得，自己過去似乎缺了什麼。

他絞盡腦汁用自己學過的詞彙去形容，那個他缺了的，應當是叫做……歸屬感。

上輩子的孤兒院只是他臨時的庇護所，這一世的世界他是一介外來之客，所以，何處才該是他歸處呢？

蘇堯無意識地咬緊下唇，又抱緊了赫連塵。

……

自上回蘇堯和赫連塵去大學看過之後又過半個月，這座大學終於徹底竣工了。

蘇堯又喜又愁，喜的自然是大學可算建成，但愁的，是接下來這段時間他又要有的忙了。

一要招教師二要招學生，還有保安啊、食堂阿姨啊、保衛科啊等等其他各種員工。這還不算完，員工工資、教學資料、設備採購以及維護，樁樁件件全是錢吶！

雖說他之前從各城領主和其他有權有勢的魔修那裡坑到了不少靈石，用於起步階段綽綽有餘，但他這大學又不是只辦幾個月就停了，之後要繼續運行下去，還需要源源不斷的資金投入。

這些錢要從哪裡來？百姓交的學費嗎？不，普通百姓能有幾個錢，況且蘇堯是打算推行助學金計劃，將貧苦百姓的學費全免的。可如此一來，只靠招到的那些少數有錢人家富學生的學費，怎麼可能夠？

一想到將來這些一大堆需要他操心的事情，蘇堯就覺得內心實在疲憊極了。

他翻看著眼前厚到令人咋舌的幾本項目書，感覺兩眼一黑看不見自己的未來。

好想用眼前厚厚的「項目磚」砸暈自己……蘇堯喪喪地想，但他抬頭瞥一眼在另一張桌前伏案的文淵，終究還是為了魔尊那點稀薄的面子忍住了這個衝動。

「文淵……」蘇堯有氣無力。

文淵停筆，看向他這邊：「尊上有吩咐？」

蘇堯苦笑一聲：「關於之前擔心的大學資金問題，我有些眉目了。」

文淵頓時驚喜：「尊上有辦法？」

但蘇堯卻狠狠嘆了口氣：「去發出條告示，昭告整個魔界，本座新蓋好的大學裡，要加一條商業街。」

商業街，幾乎每所大學都會設置的一個區域，裡面不光有吃的，還會賣用的、玩的。但雖然花樣多，裡面東西卻普遍貴，因為在這裡經營的商家不僅要負擔地租，有時還會被學校拿走一部分抽成，一來二去，成本上去了，價格自然低不了。

蘇堯明白這些，所以原先大學四年裡他沒少蛐蛐過自己學校，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今天居然要為了那幾個臭錢，變成過去最討厭的人了……

世事無常啊，世事無常。

商業街的招商不急於一時，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教師的招聘。

除了他自己之外，赫連塵可以拉過去湊數，南宮翎也能去教點東西，文淵的話……算了，這孩子太忙了放過他吧。除了這些熟識的人之外，或許冥山主那傢伙也可以……呃，這傢伙腦子似乎有點問題，但是非常時期不嫌棄，實在不行讓這傢伙當個保衛科科長也行。

可就算如此，空缺的位置依舊有許多，雖然他可以公開招聘，但整個魔界裡的人良莠不齊，還是知根知底的人他最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