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擾本座清夢？」

慵懶勾人的聲音忽從谷中更深處飄了出來, 赫連塵腳步頓了頓, 一時沒能反應過來，這居然是蘇堯的聲音。

一陣香風撲面，纏人的花螢散開, 沒住膝蓋的繁花也自覺散出一條小道來。

曲徑通幽，盡頭是紅燭紗幔。

「不過郎君既然來了，不妨來與本座……共度春宵？」

尾音輕佻，像是在赫連塵的心尖的勾了一下，勾的他心頭一顫。

在原地怔了一會兒，赫連塵才怔怔地緩緩抬腳，沿著小徑走到床邊，隔著層疊的紅紗看見榻上的人影坐起身，松垮的衣衫從肩頭滑下，露出肩上紋著的殷紅的牡丹花。

「郎君可願否？」

紗幔中伸出一截纖細手腕，腕上幾隻鐲子隨著動作叮噹響，其中有一隻，還是他之前送的。

鬼使神差地，赫連塵將手放了上去。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什麼，腦海里似乎亂糟糟的，又好像空落落的，就算是後來再回想，也只記得他握住的那隻手……

好軟。

詭異的花香在四周瀰漫，迷人心魂，攝人心魄。

帳內那隻手稍一用力，帳外的人便撞破層疊的紗帳闖了進去，撲在榻上，壓住那截手腕，撐在了花妖谷主人的身側。

隨後谷主人……

谷主人發現勾錯人。

谷主人震驚。

谷主人翻身想逃。

沒逃掉……

一條金色鏈子從他手腕金色鐲子上浮現，將他拽回了赫連塵身下，兩隻手束在一起，壓過頭頂，牢牢綁在床頭，想跑也跑不掉。

「師尊……怎麼是你啊？」蘇堯已經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赫連塵心裡忽然起了一股無名的火：「為何不能是我？徒兒原是想要勾誰？」

蘇堯有些侷促地移開了目光。

赫連塵眯起眼：「是你師弟，對麼？」

「！」蘇堯臉欻一下紅了，掙扎著想從這鬼地方逃開，奈何腕上鏈子越纏越緊，動也動不得。

「上次也是，你為什麼總是要勾他？」

「因為任、任務啊……」

赫連塵一聽更氣，抓皺了蘇堯肩側的床單：「什麼破任務，不許做了！」

蘇堯瞪大了眼：「師尊你怎麼突然不講道理！」

眼看任務又要完不成，顧月銘他們更是隨時可能過來，蘇堯又急又氣抬腳就踹，膝蓋結結實實地頂到了赫連塵的小腹。

「唔！」赫連塵悶哼一聲，膝蓋立馬頂住蘇堯的大腿，用力給按了下去，面色黑的像要滴出墨來。

「師尊……」蘇堯被頂的眉頭輕皺，「疼。」

赫連塵雙唇抿的緊直，腿上力道沒有松的意思，按住他胳膊的手反而越發用力。

明明不占理，還將他弄的這麼疼，蘇堯這下是真的生氣了：「都說了是只是任務，師尊不讓我做，還凶我，到底是想做什麼？！」

做什麼？

當然是要——

是要……

做什麼呢……

這一句話問完，赫連塵頓時氣焰熄了，蘇堯頭一回在他無所不能的師尊眼裡看出了無措。

「師尊？」

「小堯，我……」赫連塵鬆開了手上的力道，解開金鍊，討好似的給蘇堯揉了揉手腕，但他雙唇翕動，接下來的話卻不知如何說出口。

到最後，也只是在蘇堯疑惑的目光之下道了一句：「對不起。」

而後起身，掀開紅紗幔逃一樣離開。

……

赫連塵走的飛快，一刻不敢停地穿過花叢，離開山谷，雙頰被夜風吹的冰涼，心臟卻突突地跳個不停。

他剛剛怎麼會誕生那種想法？

居然想、想……

用力閉了閉眼，赫連塵竭力遏制住自己幾乎不受控的惡劣念頭，回頭看上一眼花妖谷深處那點紅色，竟一時生出幾分心虛和侷促。

最近這段時間他還是不要再找蘇堯了，不就是做個任務嗎？他真的不在意！

一點也不在意！！

赫連塵收回看向谷內的目光，拂袖便走。可才剛走了兩步，他卻聽見谷中有人用虛弱的聲音在喚：

「師尊，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