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髮雄子仰頭靜看,星光落入他的眼底,似一汪湖水輕輕蕩漾。
睡不著。根本睡不著。
失眠已是這段日子的常態。
阿爾托利試過所有方法,最後索性讓貝卓用精神力對自己催眠,強迫疲憊的身體陷入昏睡,休養生息,以為這最後一戰做好準備。
太過思念那隻雌蟲,思念到阿爾托利有時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他昏睡之時,意識應該和其他阿爾托利有了重疊,在品味到阿爾托利們喜怒哀樂的同時,也感受著那些西恩帶來的溫暖和慰藉。
卻只是飲鴆止渴。醒來過來更覺空虛、沉重、失落和難過。只能瘋狂修習,以此抵禦內心焦灼。
現在,他拿到了復甦之石,經過最高速度的躍遷,最多半月,就能見到那隻雌蟲,可又有新的陰影將他覆蓋。
如果他做不到呢?那麼多蟲的幸福快樂和性命壓在他的手上,如果萬一有個意外……萬一失敗……
他對奧蘭說那麼絕對、那麼勢在必得,說他一定要救出西恩,事到臨頭,卻滿是真正將要失去的恐懼。
凝霜之息,凍結了西恩的時間,也凍結了普蘭巴圖皇后的時間。
另外,帝國駐紮掃尾的軍團們發來報告,說前線的普蘭巴圖寄生體們紛紛趕回母星,像水滴回歸大海一樣,銀色的金屬匯流入了無生機的寂滅星體,再無活動跡象,好像跟著皇后一起死亡了。
阿爾托利專門鑽研了凝霜之息的效果,他可以肯定,那些融入星球的寄生體,並不是死亡,卻是比死亡更永久的沉睡。
前提是沒有蟲去喚醒。
而阿爾托利現在要去的做的,就是登錄普蘭巴圖母星,用復甦之石喚醒存在於此的所有意識。
如果他失敗了,賠上的不止是這艘戰艦和中央軍團里最精銳的士兵將領,還有一整個帝國。
那些笑著慶祝戰爭勝利的普通臣民、失去家人朋友落下淚的軍雌家屬、和蛋崽一樣,剛剛出生,還沒有過過第一個生日的新生命……
腳步聲傳來,阿爾托利回頭,試圖看清是誰和他一樣夜逛艦橋。
是披著一件銀色真絲睡袍的奧蘭陛下:「沒想到在這裡碰見你,阿爾。來一根嗎?」
雌蟲從煙盒中抽出一隻,點燃,吸入,緩緩踱步到雄蟲身邊,站定,以相似的姿勢同其一起俯瞰宇宙星幕。
阿爾托利:「哥,復甦之石……謝謝你。」
奧蘭嗤笑:「習慣了你沒正行的模樣,如此鄭重其事,讓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阿爾托利:「……」
奧蘭扭頭,在燈光下看著雄蟲挺直清健的俊美模樣,思緒不止怎的,突然恍回他剛剛出生的孱弱可憐,少年時期明艷的笑臉、又飛快地掠過對方反手用刀扎入心臟的畫面……一晃,大幾十年又過去了。
奧蘭眼眸暗沉地看著阿爾托利,沉默了半晌,嘆氣。
「阿爾托利,你我是雙生子。有段時間,我執拗地只想證明,你和我是一樣的。」
奧蘭的眼神暗了暗,嘴角微微勾起,似是一個自嘲的弧度:「但你和我,根本不一樣。」
「你很善良,太善良了。」
靜等自己兄長說下一句的阿爾托利等了半天,只等來了對方一個又一個煙圈。
阿爾托利:「??」
阿爾托利:「如果是誇我,那多夸一點?不可能只有這一個優點吧!」
而且善良算什麼優點?湊字數嗎?
奧蘭嗤笑:「塞爾蘇斯想救成千上萬隻雌蟲,就已經很傲慢了。你是他徒弟,你比他更過分,覺得全帝國的命運,都背負在你一蟲身上。
「這已經超出了傲慢的尺度,變為愚蠢了。」
阿爾托利:「??」
好好的蟲身攻擊做什麼??
奧蘭:「善良、天真……還有過度的責任感、無用的道德枷鎖,一點小事就心情不好,一點小事又興奮到想要飛天,明明那麼大一顆心,卻藏不住一點事。」
奧蘭看向雄蟲,臉上竟浮現出淡淡笑意:
「但這就是你。」
「阿爾托利,是你的話,就可以做到任何你想做的事。」
「西恩·薩洛提斯是這樣想的。」
「他對你的這種信任……讓我很……」奧蘭頓了頓,彷佛在搜索詞語,「迪亞斯說這種情緒叫羨慕……那應該就是羨慕吧。」
「羨慕薩洛提斯對你的信任,也羨慕塞爾蘇斯那個老不死的……」
「這麼久了,我已經恨夠了。我想,塞爾蘇斯都可以那麼快樂,憑什麼我不行。」
聽到這裡,阿爾托利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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