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托利,對不起。」老師解釋完後,忽然長眉輕皺,低聲肅容道。
「我的雌父拉克斯,是上一代王蟲。我還小的時候,他發狂暴斃,死在格雷厄姆手中。我當時以為那只是意外,後來十幾歲時偷看了上代教宗的記錄手札,才了解這是王蟲的宿命。」
「我很恨,很不甘願。我救不了拉克斯,便想著去救其他蟲。你的雄父來求我時,我彷佛看到了當年的我自己。」
「那會我滿腦子想的,是要阻斷這種循環,不讓羅森克洛伊再受此折磨……」
「西恩……是一次嘗試。若不是奧蘭告訴我,我不知道這次實驗會這麼成功。」
「但我很後悔。正如你所說,你才是當事蟲,如何開啟、關閉循環,都該由你來決定。我們為了私心,將西恩牽扯進來,實在很卑劣。」
「這本記錄手札,本該在你繼任教宗之位時給你。不過我覺得你現在更需要它。」
老師將手中的手札本交到我手裡:「是你的了。」
手中的牛皮手札本很厚,綁在上面的綁帶已經褪色,被拉扯著撐長,沉甸甸的彷佛一塊石頭。
「阿爾托利,越是最著急的時候,你越需要冷靜。」
「無論你選擇什麼,只要是你問心無愧而作的決定,我代表聖廷,都會站在你身後。」
「記住:除了你自己,你無須為任何蟲的幸福快樂負責。」
離開前,老師語重心長,一向威嚴冷淡的聲音,顯盡對我的縱容、慈愛與溫和。
他之前很少這樣對我說話。
讓我再次差點哭出來,只能撲上去、在老師的咒罵下死皮賴臉地又抱了他一會。
……
這本手札,我看了整整一夜。
裡面一頁一頁,全是經歷過循環的雄蟲們寫下的私蟲筆記。
一共有五隻雄子留下了記錄。
第一位記錄者是王朝創建二百年後的第四代教宗。
十幾頁記錄,全用上古語所寫。
他遇到的選擇,是在資源枯竭、文明崩潰的邊緣,決定是否放棄千萬年來生存的母星,向其他星球遷徙?以及十幾個方案中,選擇哪一個。
第二位記錄者與自己的雙生兄弟,一起建構了帝國歷史上最讓蟲稱讚的偉業。
向外不斷殖民、擴展,繪就了帝國歷史上最遼闊的星域圖。
第三位記錄者所在的時代,社會階層分化加劇,精英階層與普通民眾之間的鴻溝日益加深,社會十分動盪。
這隻雄子對聖廷進行了前所未有的大改革,創建了現代聖廷的基本架構和雛形。
第四位記錄者成年時,教權與王權的博弈達到頂峰。
聖廷內部的巨變打破了教廷的絕對權威,各種民間信仰組織叢生。
雙生子中的雌蟲時任蟲帝,趁機奪取聖廷權力,實行獨裁統治,引發大貴族和民眾的不滿,並導致了三十年血腥戰爭,帝國蟲口銳減。
這就是那只在最後決戰中殺了三十隻S級高等雌蟲的王蟲。他死前的瘋狂,導致了帝國之後兩百年的黑暗。
雄蟲一步步謀劃、復仇,最後奪取勝利,親手下毒,毒殺了自己的兄長。
第五位記錄者,即我的曾祖父,格雷厄姆。
他非常聰明,是五隻雄蟲里唯一對循環本身提出質疑的。
他對聖廷大量典籍做了研究分析,列出了自己的觀點,頭一次質疑雄蟲的存在意義。
他也是毫不猶豫在第四次循環里就殺了自己弟弟的那隻聰明蟲。
『……我必須在保有理智時,做出總體效益最大化的選擇。』
『先祖們從沒提過的是,王蟲雖然無法進行時間線的跳轉,但他們和其他沙盒裡的蟲偶不一樣。每一次的選擇他都記得。』
『最完美的選擇不存在。為了早日拯救拉克斯,我必須親手殺了他。』
這句話後,還有幾個單獨的字母,因為只寫了開頭,無法確認格雷厄姆還想說些什麼。
空白的半張紙上,是幾個血淋淋的指印。
天亮了,我坐在窗前,聽著外面的鳥鳴聲,感覺一股偷心徹骨的冷意。
五位記錄者,哪怕是最早的雄蟲,從他們在最後一次循環留下的陳述中,都能看到不同程度的瘋狂痕跡。
第一隻撕掉了大部分記錄,第二隻反覆寫著雌蟲的姓名。
第三隻做了一首悲春傷秋的詩。
第四隻留下數十個詭異的陣法解構圖,看著像什麼異端復活術。
格雷厄姆的血手印後又一頁,寫了一句大寫加粗的詞——
毀掉。
「重來」的機會,蟲蟲可望而不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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