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了蛋崽一天,你應該也很累了。」
我對西恩說道,走到寶寶窩邊,摸摸蛋崽柔軟的臉蛋,又揉揉他的頭髮。
他的頭髮長得很快,最早的胎毛已經掉了,現在新長出來的又粗又硬,看來以後完全不用擔心禿頂問題。
我刻意不去看雌蟲的表情。
哪怕此刻內心的愧疚和自責絞纏在我的心頭,也控制著不去看。
「阿爾。」
西恩聲音低沉而克制。
他推開椅子,慢慢站了起來,沒有如往常一樣徑直離開。而是來到我的身後。
「我們要談一談。」
「沒什麼好談的吧。」我假笑起來,「我……今天忙了一天,也很累了。我要去洗個澡。」
西恩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卻很快被他壓下。
我最看不得這個。
轉身就欲從現場逃離,卻被雌蟲從背後一把按住肩膀。
彷佛一座山壓倒了我的肩上,我一步也挪動不了。
「……你不想談,那也行。」
雌蟲的聲音泛出一種苦澀的味道:「……你去找蒂利亞吧。」
「拿上你之前在德羅薩找到的音樂盒,再去找一次他。」
「借用他的力量,自己親眼去看……」
「等你找完他,我相信,你會願意和我談的。」
雌蟲的語氣平靜,聲音輕得像是自言自語,卻掩不住那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
我的肌肉微微一僵,咬牙掙扎,終於抬起頭。
西恩就站在我的眼前,挺拔強健的身軀一如既往,此時此刻,卻有一種即將破碎的脆弱。
他望過來的眼神中藏著太多的情緒——不甘、委屈、甚至是哀求,但很快,那些涌動的情緒都被他強行壓抑在那張冷峻的面孔下。
「去吧,阿爾托利,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說完這一句,他又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抿緊了唇,轉身抱起蛋崽,向二樓走去。
一瞬間,強烈的羞愧襲上我的心頭,又一次、再一次……不,應該說每一次,他都是更勇敢的那一隻。
我拿著那隻破舊的音樂盒,去關押蒂利亞的臨時監獄,找到了那隻自詡為救世主的瘋子。
一個多月的監禁,好吃好喝的供著,讓他似乎終於明白過來,聖廷其實對他的命毫無興趣。
他看起來比上次我來時,正常了很多。剪了頭髮,颳了鬍子,肢體動作也不再詭異,反而坐在那間囚室里,認真看著一本書。
我將那隻音樂盒丟到他的面前。
「你……一直在找這個吧。拿去。」
蒂利亞愣愣地看著那個東西,書砰的一聲掉在地上。很快,他像終於反應過來,猛地朝桌上撲去,將那個音樂盒小心翼翼地揣到懷裡,不停地翻轉、查看。
我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閉著眼睛等他結束。
過了十幾分鐘。蒂利亞似乎想起了現場還有另一隻蟲。
他將音樂盒重新放回盒子內,又將盒子拿到我看不見的地方藏起,再次來到我面前。
「你想讓我做什麼?」
「……更多的真相。」我看向他,語氣淡淡。
「我無法相信你說的話。因為語言是一張精密的網,既能編織出華麗的表象,也能巧妙地排列組合,傳遞出截然不同的含義。」
「展示給我看。」
蒂利亞被我的話怔住,目光凝聚到我臉上,第一次這麼認真地打量我。
我任他打量。
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麼,他似乎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嘴角蔓上一絲微笑:「那你來看吧。」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而我所有的意識,忽然就從身體上抽離,於幾個眨眼間,變成無數細小的分子,散布在整間囚室。
『這是……怎麼回事……』
話落,眼前的場景倏地消散,變成一塊塊碎掉的拼圖。拼圖塊嘩啦啦地傾倒而下,露出純黑的底邊。
隱約之中,我感到自己在擴張、不斷地擴張,向著房間之外、花園、湖水、天空、大氣層……
很快就來到遼闊冷寂的宇宙。
『自己看吧。』
一句低嘆,我的腳下忽然出現那隻巨大的青色眼睛。普蘭巴圖的螺旋星雲,那顆垂死的星系。
我從高空摔下,意識不斷地分散、分散、再分散……
爾後重聚。
我看到了一隻巨大的怪物。
它的身體如同流動的金屬,表面反射著熔岩的光芒,時而凝聚成鋒利的尖刺,時而化作柔軟的觸手,沒有固定的形態,卻散發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它緩緩從岩漿中升起,如同一條巨大的銀蛇,無聲無息,卻帶著致命的威脅。
怪物怒吼著朝我撲來,大張的巨大口器,無數細密尖利的牙齒,以及黑漆漆不見底的無盡深淵。
在他背後,狂風呼嘯,漫天的灰燼和火星鋪卷而來,天空被岩漿的赤紅色染得如同地獄般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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