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裡,一時無話可說。
新聞媒體說他在接受治療,又說那些治療能手、天才醫師為他會診,試著救他。可看他如此這副模樣,還有那些鎖鏈傷痕,不說什麼高級病房特殊治療,他根本是被當做危險生物徹底地監禁、甚至虐待了吧!
我連老師那句「請了很多醫生延續他的生命「都開始懷疑起來。
「……西恩?」
我試探性地開口,聲音不算大,本以為他如此虛弱至極的狀態,應該聽不見,卻不料他尖尖的長耳朵抖了抖,整個腦袋朝我在的方向微微轉來。
「阿爾……托利?」
聲音倒是沒變,即使沙啞到猶如砂礫互相摩擦般難聽,音色還是對的。
「你在……這裡……幹什麼?」
雌蟲很少展現出自己的完全蟲態化,除非是需要拚死一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存危機時刻。
這種專為殺戮而生的姿態具有極強的戰鬥力,卻也將雌蟲逼近瘋狂的邊緣,如果一時不察越了那條線,就再也變不回來,徹底狂化成一頭嗜血野獸。
然後就會被軍部和聖廷裁判所秘密處決。
這傳統沿襲了怕是有幾萬年。從上一紀元、到更早的蒙昧時期。
我沒想到,眼前這隻雌蟲已經如此模樣、已經快要死了,居然還認得我,還能正常地說話、交流,同時辨識出現下狀況。
怪不得老師還沒放棄,還想讓我試一試。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走到他的身邊。
我在他面前蹲下,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
那裡覆著一層堅硬的淺灰色甲殼,是蟲族防禦的戰甲。此刻冰冷的像寂滅在宇宙里的塵埃。
雌蟲似乎想躲開我的碰觸,但只撤離了半指距離,便頓在那裡,在我以為他不願被碰觸時,又微微歪頭,將臉貼到了我的手心中。
「……抱歉,讓你看到我這個樣子。」
「還有……對不起,因為我,讓你承受了那些非議。」
他似乎是想扯唇苦笑,但咧開嘴來,卻露出了一排狹長細密的利齒,嚇得我本能往後一縮。
「早知會有這一天,應該早點和你……解除婚約。」
按道理,完全蟲態化的蟲族,為戰鬥而生,是無法傳達情緒和表情的,但我卻從那雙無機質的狹長綠眼中看到了一絲痛苦。
「這樣就不會拖累了你。」
「阿爾……」
他嘆息道,聲音落入我的心間,在那裡激起一陣細細密密、十分輕微但確然存在的疼。
我的心,像是什麼被揪緊了。
這隻蟲是……西恩·薩洛提斯?
不。可。能。
首先他不可能是眼前這個模樣。
其次他不會說這些話。
最後,TMD他絕不可能對我道歉!
巨大的割裂感讓眼前這一幕就像假的一樣。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被扔進這幕怪誕的恐怖劇!
我憤怒地抽回手,轉身就想朝外走,就在這時,背後的怪物又開了口。
「阿爾托利。」
「最後能見你一面,我很開心。」
「謝謝你來看我。」
艹!!
開心個屁!!
謝謝個大頭鬼!!!
我啪的一下摔下門,又蹬蹬蹬跑回來,指著他鼻子就開始罵:
「說死還太早了吧!!」
「你平時不是很傲很牛逼嗎?!這個時候裝什麼可憐?!」
「你的這種遺言我才不要聽!!!」
「我會救你!沒有我的允許,你哪也別想去!!!」
在我意識到之前,我已經吼出了那句話。
下一秒,我明白過來,我是真的不想讓他死。
不想戰場上颯爽果決、意氣風發指揮下屬作戰,明明隨便拍拍都很好看,卻非在帝國軍部招兵宣傳冊上露出一張臭臉的軍部明日之星被蟲替換。
也不想每年固定節日宴會都會見面,礙於婚約還要跳開場舞時,故意踩我腳、試圖絆我、故意從上面看我顯得無比傲慢臭屁,末了還要嘲笑我怎麼還沒長高的雌蟲死。
更不想那只有著漂亮綠眼睛、笑起來有個淺淺酒窩甜痞甜痞的、實話說長得挺帥身材也很好的少將閣下以這樣醜陋可怖的姿態作為終結!
……
想著想著,我忍不住彎起嘴角。
青澀的過去真美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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