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雲則毫不意外暗衛能夠猜到他的目的，他既然敢說出來，自然就不會怕他猜到。

能夠在眾多暗衛中被他挑選來身邊的人，是他能夠託付信任的心腹大將。

「這個自有人去做，我另有其他的事情要交給你。」

女皇年紀大了，受到點刺激，中風或是痴呆就好了，

暗衛想不太明白，為什麼公子要採用這麼狠厲的方法，

他心裡裝著事情，也沒注意不知道什麼時候，無知無覺地把這句話問出來了，

直到祁雲則沒什麼情緒的目光投來，這才注意到自己剛才竟犯了大忌，

暗衛臉色陡然一白，又驚又恐地連聲請罪，

「影三多嘴，還望公子恕罪。」

卻沒想到祁雲則不僅沒有怪罪他，反而回答了這個問題，

「本來是有更溫和的方式的，」

祁雲則的眼眸漸漸結冰凝霜，神色狠戾，他動了殺心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

「可是，她千不該萬不該，動了不該動的人。」

不該動的人？

這個人不像是小天女啊？

暗衛苦苦思索著，

女皇對小天女尊敬有加，事事以她為先，看起來不像和小天女殿下有什麼矛盾？

直到頭都想得隱隱作痛，也沒有想出來這個人到底是誰。

可是祁雲則這一次沒有想要開口為他解惑的意思了。

少年立於案桌前，清瘦的身影在燈火的籠罩投下了一片陰影，

祁雲則微微闔眸，極長的睫毛遮住眸底，朦朦朧朧的過分疏冷，思緒不知不覺間跑遠了。

這個不該動的人，本該是他在這個世間最厭惡的存在，

直到他知道了一些真相，

當看到了祁雲衍當年中毒的原委時，他以為自己會覺得解氣，會認為他活該，

可是，當他一個一個字讀下來後，第一個做出的舉動，卻是將整個桌案都掀翻了。

遲來的，感受到了憤怒的情緒。

這個情緒來得如此猝不及防，來勢洶洶，若不是祈雲衍已經被遠赴邊疆，

在這股怒不可遏的情緒之下，也許他真的會做出衝進君後殿，做出指著祈雲衍鼻子痛罵的舉動，

祈雲衍當年那般耀眼奪目，整個燕國無一不喜，無一不贊，

可是後來呢，他因傷而退，武功盡失，自此明珠蒙塵、驕陽墜落，

他一直以為那是意外，可是現在才知道，

那不是意外，而是蓄意為之。

她們這般害他，辱他，可祈雲則呢？

明明知道了真相，卻隱而不發，甚至還百依百順地，走進了她們為其打造的牢籠里。

祁雲衍當初的驕傲都被吃進狗肚子裡面了嗎？

祁雲則一直都想不明白，為什麼祁雲衍會選擇進宮。

若是他真的愛那個位置，就不會做出以男子之身，上戰場這等離經叛道的事情了。

哪怕後來的他武功盡失，成為了一個廢人，但是還是整個丞相府在他的身後，為他支撐著。

母親父君那般愛他，也斷然不會讓他嫁給年事已高的君王，在那等豺狼虎豹之地過此一生。

這個疑惑，在第二封信中得到了答案。

祈雲衍怎麼也想不到，那些他想要竭力隱瞞的、有關於進宮的真相，

會在多年後，以那麼慘澹的、直觀地方式，赤裸裸地呈現在了他最想瞞住的人面前。

祁雲衍之所以進宮，竟然是為了自己。

原來，當年，母親想送進宮的人，一直都是自己。

是祁雲衍，知道了他與沈青雲的事情，逼迫著母親，讓他進了宮。

祁雲則起初是不願意相信的，可是那些證據卻逼迫著他不得不相信。

與此同時，那些他以為已經忘記了事情，紛紛地從記憶深處浮現了出來。

祈雲衍其實對他，一直都是盡心盡責的。

生病時，睜開眼睛看到的，從來都是不眠不休，照顧了他一夜的祁雲衍。

生辰時，被所有人遺忘，帶著禮物， 悄悄地端著長壽麵上桌的人，從來都是祈雲衍。

無論他對祁雲衍態度多麼惡劣，他從頭到尾，都不曾動過一次氣，

他一直都在，努力地做一個小哥哥。

只是自己看不到而已。

他一直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痛恨祈雲衍，只是，被母親的忽略與府中人的冷淡遮蔽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