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得他森寒入骨的、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響起,
「我不是讓你們時刻注意宮裡的動靜嗎?為什麼現在才有人通知我?」
地上跪著的暗衛們,若是出了丞相府,皆是足以令人膽寒的存在,
可是如今卻像是一隻被馴服了的寵物一般,乖覺地垂下了腦袋,不敢出聲。
嬤嬤在門口聽了一會兒,大致搞明白是什麼事情了之後,無聲地在心裡嘆了口氣,
她搖了搖頭,最終還是端著糕點走了進去,
「噔」地一聲,托盤落在長桌上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格外清晰可聞,打破了凝滯的氣氛。
祈雲則眼眸中的冷意,在對嬤嬤對視上後,稍微褪卻了一點兒,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
他沒看那些跪了一地的暗衛,不動聲色地做了一個手勢,
轉瞬之間,那些暗衛身形一閃,立即消失在了眼前。
說話的府中最有資歷的嬤嬤,小時候悉心照顧過他一段時間,
府中真心實意對他好的人沒幾個,嬤嬤算得上一個。
是以祈雲則對她很是敬重,因此,也只有她敢在這個時候,出來勸解一二了。
換做其他人,墳頭上的草都三尺高了。
「公子,老奴有一些心裡話,想和你說說。」
祈雲則心裡已經大致猜出來她要說什麼了,
少年不著痕跡的蹙了蹙眉,移開了視線,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算作默許了。
上了年紀的人,總是會變得格外嘮叨。
嬤嬤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公子,老奴知道您對小天女的心意,只是……
您得清楚,小殿下是天女,像她那般身份尊貴的女子,是斷斷不可能只有一個夫郎的,
燕國女子莫不是三夫四侍,即便是以痴情而備受讚揚的蘇知洲蘇大人,她的後宅中,也不是只有妻主之人啊。」
這個世道對男子是不公平的,女子可以三夫四侍,
男子卻是不被允許的,一經發現,就會被冠上「放蕩」、「不檢點」等罵名,在天下人的指責聲中過一輩子。
若是女子的後宅中只有妻主一人,不僅女子要被嘲笑,其妻主,必定會被人認為是「妒婦」,被人戳著脊梁骨,追在身後罵。
她是真的不願意,這種事情發生在二公子的身上。
嬤嬤那雙渾濁老邁的眼眸里的關切幾乎要化作實質溢出,
祈雲則一言不發地聽著,直到嬤嬤說完了之後,才開口的,
他心裡明白嬤嬤是真心為他好的,總是將心思埋得極深,不願輕易於人前展示的少年,
這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家面前,難得說了心裡話。
少年遙遙看向了窗外,眼裡的情緒,比夜色還要深沉厚重,
「您說的這些,我心裡都知道。」
但那又怎麼樣?
這麼久以來,他身上背負的罵名還少嗎?
他祈雲則為什麼要在意一些無關的人和事?除了徒生煩惱,再沒有別的用處。
這個道理,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
不過這些話,顯然是不太適合告訴眼前的老人家的。
祈雲則清雋的眉眼微垂,顯露出極強的孤僻感。
「我真的很喜歡她,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
即使在說著這種話的時候,他的語氣輕輕淺淺,如一縷春風拂過湖面,掀起了層層疊疊的瀲灩漣漪。
乍一聽沒什麼太多的情緒,可是嬤嬤,卻能從其中感受出一種祈雲則式的飛蛾撲火一般的情感。
如同被掩蓋下風平浪靜的表面之下的海嘯,蠢蠢欲動,只時機一到,就會席捲上岸,強勢地捲走一切的痕跡。
嬤嬤聞聲,眸光不著痕跡的一怔,很快又恢復了正色。
她還想再勸說些什麼,祈雲則沒再給她開口的機會,
少年靜靜地看著她,漆黑如洗的眼裡倒映了點兒旖旎的燈色,越加清明冷靜:
「他們的愛,是包容、是隱忍,而我的愛是獨占、是自私,是只允許在她眼中看到我一個人的影子。」
祈雲則的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嬤嬤的心被重重一擊,滿目頹廢地搖了搖頭,
她知道了,徹底勸不動了,
少年清瘦的身影籠罩在屏風投下的一片陰影里,
像亘古不變的萬年岩石。他看起來很安靜,很孤寂,也很遙遠。
不知怎麼,嬤嬤忽然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若是五皇女呢?若是今日的是五皇女,您還會如此嗎?」
提及這個名字,祈雲則的目光略微一滯,
祈雲則曾經喜歡過沈青雲,可是那個時候的他……
失望了太多次,傷心了太多回,如今回想起沈青雲這個人,曾經的心動也好,歡喜也罷,皆是消散將乾淨。
現在剩下的,只有淡淡的噁心與厭惡。
他錯神須臾,漂亮的側臉泛著玉質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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