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時候起，對於燕奈奈，祈雲衍的心裡就起了疑，

縱橫交錯的棋盤上，密密麻麻的擺滿了棋子，

黑白棋相互對弈廝殺，黑棋被白棋包圍，被逼得節節敗退，呈現出了傾頹之勢。

祈雲衍執著一顆黑棋，不知是在思考還是在出神，遲遲懸而不落。

偌大的殿內，隨意地瞥一眼，

瑞獸雕花里的安神助眠有奇效的香料是燕奈奈聽說了他睡眠不好，特地調製了送過來的，

桌案上的帶著晨露的桃花是她每日去御花園裡採摘了最新鮮的送過來的，

手邊茶几上的青瓷盤裡，樣式精緻的糕點，是她覺得好吃，眼巴巴地送過來的。

這麼久以來，他竟也沒注意到，整間殿裡，都充滿了燕奈奈的痕跡。

隨著接觸得越多，祈雲衍心裡對她的懷疑就越來越深，

從相識以來，她的每一次主動接觸，每一次交往，

撇去了活潑的表象之外，妥帖又自然，相處起來格外舒適，沒有一點兒不當之處。

「燕奈奈。」

祈雲衍輕聲念著這個名字，

話音一落，棋也落到了棋盤上，隨著這顆棋子的落下，原本呈現敗勢的黑棋重新廝殺出了一條血路。

說曹操曹操就到。

「真的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天真懵懂嗎？」

這個念頭剛一浮現，小姑娘捧著什麼東西，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

習慣了的祈雲衍懶得開口問她過來做什麼了，甚至都懶得往她那邊瞥，

面色不變，自然而然地繼續同自己下棋，

這傢伙沒事的時候，一天能夠過來送十幾趟東西，

若是真有什麼好奇心，早就被磨滅得半點不剩了。

小姑娘放好東西，氣喘吁吁地癱倒在椅子上休息了，

片刻之後，十分不見外地往他那邊湊，開始沒話找話，

「你在和自己下棋呀。」

祈雲衍實在是不想回答這麼弱智的問題，冷冷地掃了她一眼，沒說話。

她也不介意，厚著臉皮繼續開口：

「我可以來陪你下呀。」

握著棋子的手略有一滯，他的心裡有了一個猜測，需要去驗證。

祈雲衍那雙深邃的眼眸變了又變，

棋盤上，白子稍微勢微，

骨節分明的手挑了白子，直接用動作回答了她的問題。

伊瑜顏笑了笑執起了黑子。

祈雲衍總是與自己下棋，在每一個孤身一人的夜裡，又或者在即將晨光乍現的黎明。

對面的小姑娘執著棋子，不疾不徐地落子，唇角勾著閒適的笑容，

看上去更像性情溫和，在院落里煮茶看花的世家小姐。

而不是如今這個棋風凌厲，一點兒都不留後路的小姑娘。

她抬頭看他，晶瑩透亮的眼眸里儘是明朗的笑意，

「還要繼續嗎？」

棋盤上，黑白子你追我趕，膠著在一起，偌大的棋盤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棋子，

已經沒有辦法繼續下去了。

祈雲衍棋術造詣極深，幾乎從無敗績，沒想到和一個連古文基本釋義都解釋不出來的小姑娘打成了平手。

祈雲衍淡淡地看著她，

「為什麼藏拙。」

伊瑜顏眼底浮起些許笑意，她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即使是這個關頭，仍是從容不迫的姿態，

「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天真善良，一無所長的吉祥物，

可不是一個有著自我思想，什麼都會一點的小天女。」

這便是間接承認藏拙的事情了。

今天的燕奈奈，一舉一動，鋒芒畢露，似乎是突然打定了主意，不打算在他面前隱藏自己了一般。

祈雲衍側臉的線條繃得極緊，顯得冷峻而凜然。

「所以先前授課時的無知都是裝出來的？」

對方不知何時已湊到近前，他下意識地想後退一步避開，

卻見那雙清透的眸子裡帶著很是認真的神色，

「我若不偶爾犯點兒蠢，君後怎會容忍我靠近。」

不得不說，她相當了解他，

不錯，若是從一開始她就展現出了一顆七巧玲瓏心，

憑藉祈雲衍的謹慎，他一定不會允許她靠近。

祈雲衍忽而想起了一些事情，慢慢地蹙起了眉頭，

「既然想瞞下去，為什麼不怕我暴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