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茶，就被你這麼牛嚼牡丹地對待。」

謝子維當作沒聽見，「嗒」地一聲，茶杯被放下，連寒暄都懶得寒暄一句，直接單刀直入，

「師兄，你今日對小師妹態度不對，還有師兄看著少宮主的眼神很是奇怪，師兄與她是舊識嗎？」

謝子維銳利地目光盯著季玄衣，

青年斟茶的動作停頓了一秒，望著茶杯里上下浮沉的茶葉，他略微出了神，

「莫蓮澤的身上，有她的影子在。」

謝子維聽到前半句話，不滿地皺起眉，到底什麼人啊，

這麼重要，連小師妹都不喊了，

季玄衣回過神，看到了自己小師弟的表情，

一眼就猜出了他的想法，輕輕笑了笑，懶得去解釋，繼續道，

「我一看見莫蓮澤無憂無慮的模樣，總能想到十五六歲時的她，天真浪漫，不知人間輕愁。」

裊裊霧氣上升，遮住了他的面容，季玄衣的聲音平緩，

隨著他的敘述，謝子維仿佛也看到了那個活潑開朗，生機勃勃地小姑娘。

葉嘉禾還小的時候，那時候，謝子維還未拜入沈洛止門下，也沒有一個叫莫蓮澤的小師妹，

山門中，只有他、師尊和嘉禾三個人。

大部分時間與他相處的，不是師尊，而是葉嘉禾，

他當時也是個半大的少年，什麼都不會，

小姑娘不愛吃飯，他換著法兒地逗她多吃幾口，小姑娘愛玩鬧，身上的衣服總是劃破，眼淚汪汪地過來找他，

難為情的少年，只能在夜深人靜的夜晚，拿起針線，一針一線地認真替她縫補起衣裳。

季玄衣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小姑娘很依賴他，仗著他的寵愛，總是撒嬌賣萌地想讓他帶她下山去看一場燈會，可是他那個時候實力不足，怕遇到危險，一次都沒有答應過，

現在他實力足夠了，卻再也沒有人會撒嬌讓他帶她去看一次燈會了。

後來，葉嘉禾長大了，謝子維也來了，那個他一手帶大的小姑娘眼裡裝滿了太多人的身影，他只是其中一個，

他失落，難受，卻又無能為力，

甚至賭氣般的，在師尊帶回師妹的時候，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莫蓮澤的身上。

原是愛屋及烏的，但視線在莫蓮澤的身上放的久了，他大概是漸漸弄混了這兩種感情，分不清主次，

竟然衍變成了不想看見莫蓮澤哭，只想讓她快快樂樂的，哪怕付出一切都值得。

為此，竟然不惜傷害曾經的那個小姑娘，誰也沒有料到後果會是這麼的慘烈…

直到她不在了，那一刻，他才明白，他錯得有多離譜。

季玄衣對莫蓮澤說恨嗎？當然恨，若不是她，他也不會失去了葉嘉禾，

可是他最恨的，卻是冷眼旁觀的自己，

好在，一切都還有彌補的機會，從聆音少宮主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就知道，

他的小姑娘回來了。

「我找到了她，」

季玄衣的語氣變得鬆快，眉眼舒展開來，

「這一次，我不會再失去他了。」

「師兄，你……」

謝子維遲疑著開口。

聽師兄這語氣，對蓮澤那麼好，全是因為他口中那個小姑娘的原因。

季玄衣含笑地朝他點頭，

「以後莫蓮澤就給你了。」

在他這句話中，仿佛莫蓮澤在他眼裡就是一個玩物般，興致來了，就逗上一逗，一旦沒有興趣了，就可以隨意丟棄。

謝子維沒有聽出這句話有什麼不對勁，

他和小師妹早就不可能了，要是以前聽到師兄這句話，他肯定欣喜若狂，三天三夜都睡不著覺，

可是他和小師妹之間，隔的可是嘉禾師姐的命，

直到謝子維怔怔地離開了，他才回過神，

他方才在那兒聽師兄說了半天，到頭來連師兄口中的那個人都不知道，

謝子維入門的晚，並不知道葉嘉禾是季玄衣親手帶大的，只知道他們兩個關係極好，

再者，葉嘉禾本命劍斷了，不但沒死反而還成了聆音宮主這件事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是以謝子維並沒有將季玄衣口中的小姑娘與聆音少宮主聯繫在一起。

但是他也迷迷糊糊地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謝子維的腦子混沌得很，就像是隔著一層薄薄的紗，離真相觸手可及，卻怎麼也夠不著。

心亂如麻的少年，又想到了忘記問師兄關於少宮主的事，

算了，下次吧。

與此同時，冷月高高地掛起，伊瑜顏獨身走入了房間，揚了揚眉，

燭光闌珊處，遇見了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