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蓮看到了很多很多，還曾聽董大夫說，「城樓那次潑出的確實是尿，但裡面沒有天花病毒，只是摻了些起疹子的毒粉，過幾天自然就好了。我才不會浪費靈水給那些人治病呢！」那幸災樂禍的得意模樣，頓時讓小蓮覺得董大夫也是凡人，與她十分親近。

她以為自己會一直看下去，直到那個舉國歡慶的元宵夜……

第二百四十章 反派他娘有點彪46（完）

小蓮永遠記得三十二年的元宵節，那天她起了個大早，滿心期盼著新的一天。

有傳聞董大夫將在節後受到皇帝陛下的封賞，常安城外最有名的百鳥寺便邀請在天花疫病上作出重大貢獻的董珍參加元宵盛會，並指定她做「聖女」。

每年元宵盛會上百鳥寺的「聖女」都是由未出閣的閨秀裝扮而成，她們或是才藝出眾、或是樂善好施，總歸是常安百姓眼中美好女子的典範，而未出閣就象徵著純潔無垢，更能充當寺廟在世俗的代表。

這一年由董珍這個三十歲的寡婦來當「聖女」卻沒有引起任何異議，被救治的百姓及其家人正愁無法宣洩自己的感激之情，如果能親眼看見董大夫坐在花車上遊街，他們送上鮮花和祝福，那便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那晚的月色很美，那晚的花燈璀璨明亮，那晚的董珍盛裝出場驚艷了無數人！

花車從百鳥寺出發一路敲鑼打鼓駛向城北的鳳臨閣，大道兩旁擠滿了從四面八方趕來的百姓，他們虔誠地朝車上撒鮮花和香袋，在天花疫病中逃過一劫的人家紛紛跪在地上表達感激之情，以天花的傳染性如果救治不及時全家人幾乎無人能倖免，珍善堂不收分文、不拘貧富地治好了每一位患者，對於貧民來說無疑是改變一生的功德，有人甚至捧著董珍的長生排位站在人群外圍默默祈福。

鳳臨閣是常安城中心最高的樓閣，是都城的地標性建築，當花車穿過主幹道的長街於各式花燈的映襯下緩緩抵達樓閣時，人群中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董珍身著厚重繁複的盛裝一步步踏過花瓣鋪路的過道、實木壘造的階梯，邁向樓閣的頂端。

人們抬頭仰望著樓閣高處的「聖女」，卻見她走到圍欄邊緣仍沒有停下，而是從容地登上欄杆跨了出去！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數萬人的街區在此刻鴉雀無聲，小蓮下意識往前走想要接住即將摔落的女子，夜空中的明月星辰逐漸被一陣濃霧所掩蓋，白茫茫的霧氣自上而下籠罩住了樓閣頂端，一道絢爛的流光划過天際，照亮了女子皎潔如月的臉龐。

小蓮清晰地看到那個臨空而立的女子揮了揮衣袖，閣樓里傳出重物落地的聲響，但此時沒有人關注那裡發生了什麼，只因那女子在萬眾矚目之下猝然消失在了樓閣頂端！

「嘶——」不可置信地吸氣聲、震驚的低呼、驚恐的尖叫此起彼伏地響起，「聖女」的衣袍和頭冠嘩啦啦從半空中飄落，被樓下眼疾手快的侍衛接在懷裡。

「怎麼回事？！」

「聖女不見了！她消失了！」

「人呢？快派人上去看啊！」

一陣慌亂中侍衛們擠進了鳳臨閣，小蓮憑藉著個子小靈活地竄到了最前排，她焦急地想知道董大夫怎麼了。

第一批進去的侍衛轉眼就跑了出來，驚呼道：「糧食！好多好多的糧食！塞滿了整整一座閣樓！」

百姓一聽到糧食頓時更加好奇，有人大膽地猜測，「不會是聖女留下來的糧食吧？她方才是羽化登仙了嗎？」

「董大夫成仙了？」後面人伸著頭往閣樓里張望，興奮地大吼大叫：「我看到了！董大夫消失之前揮手變出來的糧食！她真的是神仙啊！」

不一會兒，收到消息的順天府尹派出差役進了鳳臨閣，五層高的閣樓前四層堆滿了一袋袋糧食，最後一層是各種果蔬和藥材，以及一封厚實的信。

府尹拿著書信猶如燙手山芋般又是好奇又不敢隨意拆看，只得雙手捧著書信，帶著一部分董珍留下的糧食蔬果進宮面聖。

後面的事情小蓮並不清楚，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悵然若失地徘徊在鳳臨閣周圍，聽著百姓們對董大夫「功德圓滿、羽化登仙」這一說法的篤信；

聽著聖上如何將滿閣樓的糧食分發給貧民和各地災民，這一年，常安的百姓無論男女老少都度過了飽腹溫暖的一年，「聖女」神跡的餘威尚在，震懾了好一批惡徒宵小之輩；

聽著忠國公府被判滿門抄斬，大皇子、二皇子貶為庶人，三皇子禁足宮中，皇后打入冷宮，而一個據說叫程雪珮的女人才是製造天花的罪魁禍首，被判凌遲處死，程侍郎和夫人遭其連累被判流放；

聽著董珍被聖上追封為護國公主，其子許哲寧改名董哲寧，繼承毅國公府的爵位，兩年後與胡蕊兒大婚。

聽著聽著，小蓮漸漸長成了大姑娘，她這些年一直跟隨在珍善堂的老闆胡蕊兒身邊，學會了看病診脈也學會了打算盤記帳，珍善堂開遍全國，她們就跑遍全國。

隱隱地，她知道董大夫當年的消失並非外界傳聞的那樣升仙，小蓮曾在國公爺大婚那日意外看到過董大夫的身影，她誰也沒有說。

直到去年，國公爺的長子誕生，小蓮若有所感地來到胡蕊兒的產房外，她沒有見到那個人，卻聽到屋內董哲寧語語氣低落的問道：「您…要走了嗎？」

一道熟悉的聲音充滿慈愛地回道：「看到你結婚生子我就已經很滿足了，以後換你妻子和孩子守護你吧。」

小蓮聽到了哽咽聲，以及奇怪的問話：「我、我一直想問，你真的是她嗎？」

「怎麼，生恩不如養恩大？你不想認我了？」

「不！不是的！我、我只是……」

「既然你察覺到了不妨告訴你，我是她專門找來守護你長大的，你可以將她看作你的生母，將我看作你的養母，阿寧~我們都是一樣的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