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府家教森嚴,如今尚是辰時,天都還沒亮透,葉家的所有適齡子嗣就已經齊聚一堂。葉家無論男女都要在自家學堂啟蒙,所有子嗣無論嫡庶一視同仁,寬敞而明亮的學堂中齊齊坐了十幾個幼童,有男有女,都是挺著腰背繃著小臉的嚴肅模樣。
左邊最前排坐的是葉家的嫡長子,葉宴真。
他如今已經八歲,是個少年老成的小男孩,總是緊緊皺著眉頭,深有作為長子的自覺,平日裡讀書都是最用功的。
如今夫子還未來,他桌上已經鋪開了一派筆墨紙硯,做好了準備。
葉宴真身形筆直地坐在桌前,雙手放在膝蓋上,絲毫不差地維持著大家公子的禮儀。然而此時他並未如往常般緊盯著門口,而是又一下沒一下地瞥著他坐在旁邊桌子前的人。
只見桌前正坐著一個烏髮雪膚的男孩,身上又穿著精緻的月白色衣袍,更襯得他面貌精緻如天君座下仙童。
他大概是整個學堂里看起來最放鬆的一個。並不是說他坐姿隨意,相反,男孩也同他人一般背脊挺直,腳後跟與頭顱呈一條直線,通身都是矜貴公子的氣派。然而他的神情並不似其他幼童般緊繃,桌上也並未同他人般擺著一摞經書,而是只放了幾隻筆,一方硯,和幾張宣紙。
雖然處處都合禮數,卻又從細節處透出些許敷衍。
葉宴真瞥了他好幾眼,終於忍不住說:「京華,夫子快來了。」
坐在他旁邊的正是葉家的嫡次子,葉京華。這個葉家小輩中容貌最出眾的男孩兒一舉一動都吸引著其他幼童的注意。
只見葉京華聽了哥哥的話,仿佛被什麼其他東西吸引了注意,隔了兩息才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就又回過了頭:「還有半刻呢。」
葉宴真眉尾一動,看著自己這個弟弟,有種無從下手的無奈感。
全家這麼多弟弟妹妹,他就喜歡那個領居家的小孩兒!
葉宴真垂下眼,有些惱怒,又有些無奈地看著坐在葉京華身邊兒的小糰子。
那是一個看著只有三、四歲幼童,身上穿著大紅色夾雪白兔絨的袍子,圓乎乎的一隻,正拿著一串青玉製成的九連環在玩。
小孩兒玩得很認真,軟乎乎的臉頰上泛著粉,小眉頭緊皺著,嚴肅的小樣子可愛極了。
這個孩子比學堂中年紀最小的葉家子嗣還要小一些,遠不到上學堂的年紀,且他也不是葉家人,而是隔壁威武大將軍府上的小兒子,今年三歲,大名叫趙寶珠。
說起這位威武大將軍,也是個奇人。他原本是個鄉野農夫,卻身高八尺,天生巨力。早年間嶺南王謀亂,當今聖上親征平叛,在戰勢焦灼之時百姓中忽然有一壯漢走出,抽出士兵的長槍一扔,竟然直接將那嶺南王捅了個對穿!
聖上大為驚駭,當即封了這位本名趙熊八的猛士為鏢旗將軍。
後來趙熊八便攜了家眷跟著皇帝回了京城,之後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戰神之名傳遍朝野,被屢次晉升後成了如今的威武大將軍。
而趙寶珠,正是威武大將軍府上唯一的子嗣。
威武將軍府跟葉府隔了一條街,也算是鄰居,不過葉府和趙府一文一武,兩家平日裡倒沒什麼往來。不過是有一天葉夫人出門,正巧看到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兒正在街上玩兒,身後只跟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子。老婆子是個手腳不麻利的,一個不注意就讓還沒蘿蔔高的孩子『噗通』一下栽進了雪地里。
葉夫人見狀急忙上去扶了一把,誰知那孩子被她抱在懷裡,也不哭,就只知道乖乖地朝葉夫人笑。
葉夫人心都化了,將那老婆子斥責了一頓,這才了解到懷裡的小糰子是威武大將軍府上的公子。只不過將軍夫人年前生病去了,府上又沒有別的子嗣,威武將軍又常年在外征戰,這才讓趙寶珠落得了個無人照管的境地。
葉夫人心疼得跟什麼似的,當即就將孩子抱回了府上,拿熱水擦了身子又拿湯婆子捂熱了,打算待趙熊八從軍營里回來再將孩子送回去。
誰知葉京華瞅見了在葉夫人懷裡被包得跟個年畫娃娃似的趙寶珠,當即就不走了,罕見地在葉夫人房裡坐了一下午。
趙寶珠性子很好,一逗就笑,也會說話了,一下午就知道朝葉京華『二哥哥』『二哥哥』地叫。
葉夫人本就心疼趙寶珠,又見小孩兒跟自家冷冷淡淡的二兒子相處的好,當即就跟趙熊八商量好了讓趙寶珠寄養在葉府,待趙熊八從軍營回來再將人送回去。
這時,學堂前排發出清脆的『嗑嗒』一聲。
趙寶珠頓時睜大了圓圓的貓兒眼,興奮拿起解開的九連環朝葉京華道:「二哥哥,小寶解開了!」
聽到了這聲激動的呼喊,葉宴真不禁也轉頭看向了他,便見小孩兒驕傲地拿著幾個青玉環,臉蛋粉粉,大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葉京華。
葉宴真唇角動了動,不得不說,這小孩兒是挺可愛的。
他到現在也想不明白那位黑熊般的威猛大將軍怎麼會有這樣的兒子。
同時,他聽到了自家弟弟溫柔得能掐出水的聲音:「小寶真厲害。」葉京華抬起手,摸了摸小孩兒的頭:「真聰明,一下子就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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