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就此蒙塵,趙寶珠想到。他胸中若有千噸重石壓在心頭,想起之前右侍郎說得話,咬了咬唇——光靠他自己還是不行,還是得想出個於日後萬年有益的法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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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日,趙寶珠隨吏部左、右侍郎一起上朝。
為了迎接太子歸朝,元治帝輟朝了大半個月,待太子將要緊的朝臣接見了個遍之後,才重新開朝。
由此也可見得皇帝對太子寵幸之深。
趙寶珠是個五品官兒,只能堪堪站在百官的最後排,基本往後面退半步,就會走到殿外。趁著元治帝還沒來,趙寶珠探頭探腦地看了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了葉京華——他站在戶部尚書良康身後,長身玉立,頭戴烏紗帽,倒是很有官員的樣子。
趙寶珠鬆了口氣,緊張的心情微微平復了些許,恭敬地低下頭等著開朝。
不出半刻,殿堂外邊響起了夏內監尖細的聲音:」皇上,太子殿下到——」
剎那間,殿上的氣氛為之一震,百官紛紛朝金殿最前方投去目光。趙寶珠也跟著抬起頭,睜大了眼睛向前往去,便見一個著玄赤雙色龍紋盤雲袍,頭戴九珠朝冠的青年人跟著元治帝走進來。
來人正是太子。
趙寶珠的眼眸亮了亮,伸長了脖子試圖看清太子的面孔,卻只能看見男子虎虎生威、大步流星地從大殿左側走到元治帝下手第一位,留給百官一個高大的背影。
趙寶珠看著那抹背影,腦子裡卻想起從前在鄉間小路上走著,不經意間看到』鐵牛哥』在遠處的田地里辛勤勞作的背影。
他盯著遠處太子的背影看了一會兒,那股沉穩與堅定依舊在,但獨屬於』鐵牛』的憨厚似乎被洗去了,取而代之的一股矜貴卻冰冷的氣質。
趙寶珠想起了最初見到葉京華的時候,他身上也有股倦怠的疏離。
趙寶珠心情有些複雜,到底是移開了目光。
然而,就在他收回目光的檔口,忽然撞上了雙略帶冷意的眼眸。
數列官員之前,葉京華偏過小半張臉,正冷冷地看著他。
趙寶珠下意識地抖了一下,胸中閃過一瞬的心虛。
過了一息才忽然反應過來,少爺瞪他幹什麼?趙寶珠蹙了蹙眉,睜大了眼睛理直氣壯地瞪回去。前方,葉京華眯了眯眼,將頭轉了回去,留給他一個烏黑的後腦勺。
趙寶珠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對了,少爺告訴過他要離太子遠一點,但是難道看也不能看嗎?趙寶珠有些疑惑。
但很快他就不能在想這件事了,因為元治帝在說了一通太子還朝是如何如何祖宗庇佑,太子去祭祖天降祥瑞,來年必定風調雨順後,忽然話鋒一轉說到了青州的事情上。
「如今官吏中紀律渙散,利用職權之便,與鄉豪式紳勾結,收刮民脂民膏之巨貪層層疊出,實在是令朕無比驚愕!」元治帝一揮手,命身邊的夏內監道:「你、念!」
夏內監立即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高聲道:「青州知府,貪墨白銀數十萬兩,侵占良田數萬畝,糧食數萬擔,處秋後問斬;揚州按查使齊路,貪墨白銀百萬,強搶民女,侵占民宅——」
隨著夏內監念出一個又一個名字,堂下的百官的頭越來越低,宛若一團陰雲漸漸在頭頂成型——眾人都知道,這是在殺雞儆猴呢!
眾官都暗自捏了把汗,他們心裡都清楚元治帝對如今姻親盤踞糾葛的官場不滿許久,不知此次元治帝是否是想趁此良機徹底清算一波官場,元治帝卻再次話鋒一轉,說到了青州頭上:
「因著巨貪一事,如今青州知府與無涯縣縣令的位子空了除開,朕有意在此地率先推行稅制,你們誰有合適的人選推薦,現在就提出來。」
此話一出,眾官皆是一愣,趙寶珠則是一喜。他這段時間來一直擔憂無涯縣的事,每次想起來都害怕繼任者是個庸才,或者又是個心術不正的,若是這樣,無涯縣的百姓怎麼辦?他先前的改革也將付諸東流。
若是新稅律的改革將在青州率先試行,那真是一件大好事!趙寶珠轉了轉眼珠,這樣青州就不再是之前的偏僻窮酸之地,青州的重要性一提高,想必定有能人爭相想擔此任,對百姓也是一件好事啊!
然而,他心中的喜悅很快就被困惑代替了。
百官之中無竟然無人應聲。
沉默的時間越久,趙寶珠的眉頭便皺得越緊,神情逐漸沉了下來,隱約透出幾分怒氣。
因為他在百官臉上看到的,既不是驚訝,也不是興奮,而是一種沉默中混合這些許退縮的神情,一個個頭都快低到地板上了,似乎是生怕元治帝點到自己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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