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臉上的困惑在皇帝離去的一瞬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面上的神情若用疑惑,驚詫,不喜來形容,尚不貼切。更多的是一種隱隱的燥怒,濃眉壓在眼窩上,陰影幾乎連作一片。
他就這麼坐著,右手撥弄著佛珠,一圈又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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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尚書與趙寶珠的爭鬥本已落下帷幕,未想到半個月後,朝堂上忽然霹下一道驚雷,將曹尚書又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此事還頗為離奇,說是揚州一位按察使府上忽然燃起大火,燒毀了家宅的同時,該府的倉庫里流出已被燒成水的白銀。其倉庫中白銀之多甚至融成了條小溪,一路從倉庫流進秦淮河水。滾燙的銀液與冰冷的河水匯合,登時煙氣四起,將畫舫上的歌女嚇得一個個花容失色,甚至有跳河往岸上游的。
但當白銀的溫度降下來,變成薄片或漂於水上或沉於水中時,又有許多人重新跳進河裡撿。此等亂象登時傳遍了全國,引得朝野震動,諸多爭論都聚焦在一點上——
一個按察使,哪裡來得那麼多白銀?
這事兒一傳到朝堂上,元治帝大怒,一聲令下立即將該巡查使家中上下查抄了個遍,在被火燒的只剩一小半兒的倉庫里竟還抄出了數萬兩白銀。
此等巨貪一出,眾人紛紛咂舌。
元治帝氣得七竅生煙,下令派刑部徹查此事,結果拔出蘿蔔帶出泥,竟然接連著就查出了此人乃曹家姻親,娶了曹家旁支一位庶出的小姐。當年他能從一屆工部小吏一路升遷至一方大員,都是靠著曹家一路提攜。雖然不算不得曹尚書本人的黨羽,至少也算是曹家一脈。
如此震動天下的大案,元治帝是動了真氣,罕見地將曹尚書叫進宮裡訓斥了一頓,又革除一年的俸祿,收了官印,讓他回家反省以觀後效,吏部諸事由左、右侍郎代為管理。
聽說那日曹尚書從御書房裡走出來的時候腳下都發飄,差點兒沒在樓梯上踩滑整個人摔下去。
待回了曹府,曹尚書便病了,一連好幾天都沒能下得了床。誰知這次皇帝是鐵石心腸,竟然都未賜下個太醫問一問。還是後來太子親自去求情,皇帝才賜下太醫。並且還不是太醫院院判胡太醫,而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太醫。
曹尚書見狀才是真的嚇著了,這才明白過來皇帝是動真格的,是真對他生了不喜,這下一口氣沒提上來,當日就暈過去了。
這次是真病了。
曹家登時亂作一團,葉夫人倒是樂得看熱鬧,冷嗤道:「他們曹家早該有這一天,一個舉人功名都沒有的白身,要不是憑著先皇后和太子殿下的臉面,他能做得到一品官兒?我看他這官運早就該到頭了!」
不過葉夫人沒能高興太久,不出兩日,葉府便有不速之客上門。
「砰砰砰——」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小廝上前應門,便見外頭站著一個高大的年輕人。
來人穿著紫袍,滿臉怒容,濃眉斜飛入鬢,臉色黑如鍋底,正是曹濂。
「你們家葉二公子在嗎?」他壓著火氣問道。
小廝戰戰兢兢,不敢直接回:「曹大人,容我去問問。」
主人家在不在都還要問?曹濂氣得眼角抽了一下,勉力克制住自己,若這是小葉府,他定抬腳就闖進去了。可這是在葉府本家,葉執宰住的地方,他只能站在門口乾等:
「好,你去吧。」曹濂點了點頭。
小吏便轉身跑走,不到一刻便轉回,神情有些尷尬,對曹濂道:「曹、曹大人……我們少爺說、說他不在——」
曹濂額角登時一跳,盯住該小廝,一字一句道:「你們少爺說,他不在?」
「是……」小廝額頭直冒冷汗,簡直不敢看曹濂的眼睛,深深俯下身磕磕絆絆道:「曹、曹大人,實在對不住,是、是二公子叫我這麼說的——」
曹濂的腦子登時』轟隆』一聲炸了,這是把他當猴耍呢!他登時站也站不住,在原地氣的跳腳,指著小廝的鼻子道:「你、你再去給我問!!」
小廝急忙遁走,這次回來才把曹濂恭恭敬敬地請進了葉府。
曹濂進入一出上書「疏琴院」的屋子,一把掀開門口的珠簾,便見葉京華正坐在屏風前頭拿著本雜記在看。
「葉二——」曹濂幾步躥到跟前,指著葉京華的鼻子就罵:「你說!齊路的事情是不是你搗的鬼!」
齊路就是那名被查出巨貪的巡查使。也不怪曹濂會如此想,被元治帝派去去揚州查案正是葉家大哥,在刑部供職的葉宴真。也是這傢伙將那齊路和曹家的關係差了個一清二楚,才引得元治帝如此盛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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