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珠聞言,先是一愣,接著兩頰猛地漲紅,沒成想阿隆這小子如此機靈,竟被他看出來了。然而轉念一想,心裡有發起苦來,少爺對他如此之好,他卻起了這樣歹毒的心思。
趙寶珠面色幾變,遂嘆了口氣,道:「別胡說。並不是那樣的事。」
阿隆見他的神色,緩緩放下手來,有些疑惑。這又是怎麼了?大人真是磨嘰!兩人分明你有情我有意,還要互相猜來猜去,人生短短几十載,容得他們在這兒琢磨來琢磨去?但他也理解,約莫是那位京城小姐門楣高,老爺自覺不能匹配,故才如此猶豫。
阿隆想著倒覺得趙寶珠十分不易,見他坐在公案邊,垂著頭沉默不語,還以為是他傷心了,趕忙湊上去勸道:「老爺別傷心,有情人終成眷屬,只要緣分到了,情緣自己便來了。」
誰知趙寶珠一手撫著額頭,挑起眼帘來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說什麼瘋話呢?快些幫我拿官印來。」
阿隆一愣,怎麼又要官印了?「老爺,這兒不是在說信的事嗎?」
趙寶珠皺著眉,眉眼間一片沉鬱,若有所思道:「正是信的事。這麼多日我一封信都未收到,裡頭定有貓膩,這帳目單子還不能貿然交與驛站。」
沒說到這裡之時,趙寶珠尚未察覺。然而細細一想卻猛然覺出其中的不對。無論翰林院裡再怎樣繁忙,應當不會連寫封信的空隙都沒有。他相信葉京華的為人,不會連回信都沒有一封。
青州偏僻,且路途遙遠,驛站還在鄰縣才有,中間說不好有什麼周折。他將尤家的罪證全都整理出來,是定要送到巡撫大人手上的。如今看來交與驛站倒是不妥,若中間出了什麼岔子,那萬事便皆付諸東流了。
趙寶珠越想越心驚,皺著眉抬起頭,對阿隆道:「不成、你去給我把人都叫過來!」
阿隆簡直服了他了,方才還在說京城小姐的事,現在又拐到公事上去了!活該人家小姐不願理他。阿隆雖心底腹誹,也不敢耽誤趙寶珠的事,趕緊出去叫人了。
待人都到齊全,便見趙寶珠皺著眉頭,手裡捏著厚厚一疊清理出來的尤家帳目,緩緩環視堂下眾人,道:「這些罪證,還需一人快馬親自送到巡撫大人手上。現今尤二尤大尚未伏法,本官不便離開本縣,你們何人願往啊?」
堂下站了滿滿一屋子的人,聽到這話都是一怔。接著眾人對視一眼,漸有三四個走上前來。
陶芮頭一個站出來:「老爺!我願意去!」
趙寶珠還沒說話呢,陶章便先伸手拽他:「你去什麼去?那是要去見巡撫老爺,你這個沒讀過書的大老粗,連事情都說不清楚!」
陶芮一聽,熱血上頭的腦袋涼下來,這才想起來是要去見那堂堂朝廷二品大員,登時打了個寒顫,有些訕訕地看向趙寶珠。俗話說,沒那個金剛鑽就別攬那個瓷器活,先不說以他的口齒能否將尤家這一樁驚天大案從頭到尾說清楚,怕是待他見了巡撫老爺,當即就心神震顫,什麼都說不出了!
聽陶家兄弟這麼說,另外幾個漢子也不敢出聲,他們也都是些沒讀過書,且終身連這縣城也沒走出過幾步的。
這時,書生程聞脩站出來,朝趙寶珠作了一揖,抬起頭來,目光堅定道:「大人,草民願往。」
眾人遂看向他,接著都眼前一亮:「是了,程小子正好!」
程聞脩是個秀才,讀過書,人也長得體面,這事兒叫他去再好不過。
然而趙寶珠卻無奈地看向他:「聞脩,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你不會騎馬啊。」
程聞脩登時一愣,接著滿臉驟然漲紅。眾人也這才想起來,是了,程聞脩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秀才,又怎能做那快馬加鞭之事呢?
就在此時,一清亮聲音自外傳入:「我去!」
趙寶珠抬眼看去,只見一寬肩窄腰的身影大步跨入,披風隨著腳步掀起又落下,正是一身騎裝的柳善儀。
「柳兄!」趙寶珠雙眼一亮。
善儀玉面含笑,直接穿過眾人走到公案前,朝趙寶珠伸出手:「還請大人交與尤家罪狀。」
趙寶珠看著面前風流倜儻的男子,目光微微一凝。其實早在起了這個心思時,他便知道這事非柳善儀莫屬。要確認尤家罪證交付於巡撫手中,該人選既得識文斷字,又得見過世面,還得快馬加鞭,路上若遇刁難得有平事之能。而在他能用之人中只有善儀有這等見識,且還行走於江湖,可趙寶珠到底擔憂那曹濂派來的追兵——
然而善儀似是看出了他的猶豫,微微笑了笑,道:「大人不必擔憂。那人的性情我最是清楚,他看似隨和,實則是最冷清冷意的,但凡行事皆衡量得失利害,如今我躲了這麼些日,他定是不會再費人馬銀力來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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