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珠兀自站了半刻,才冷靜下來,復走到石頭上坐下。
善儀見他眉頭緊皺,一副苦思的小石頭像,便故意逗他道:「這就羞啦?那京中世家公子亂七八糟的招數多得很,我都還未與你詳說呢。」
誰知趙寶珠猛地轉過頭,目光凝在善儀臉上,驚詫道:「難、難不成,曹大人他——」
善儀聞言一愣,旋即明白過來趙寶珠想歪了什麼,冷嗤一聲:「他敢!」
趙寶珠這才鬆了口氣。他默默消化了一會兒,又瞅了善儀兩眼,實在憋不住心裡的疑惑,還是問出了口:「柳兄如此人物,怎麼肯——」
在趙寶珠的認知里,大丈夫當頂天立地,男子與男子,有悖人倫尚且不論,光是作為男子在另一男子面魅惑邀寵,做小伏低,實在不是大丈夫所為。趙寶珠奇怪以善儀這般瀟灑倜儻,剛強果勇的性子,如何樂意受他人擺布,落得一身污名?
他話未說透,善儀卻明白他的意思,他混不吝地哼了一聲,鳳眸中光華流轉:
「這有什麼?他們狗眼看人低,把我當個玩意兒,殊不知做這事誰爽誰有理,他玩兒了我,我難不成沒玩兒他?我們彼此彼此。」
這一席話聽得趙寶珠發愣。
對於善儀說的話,他聽得半懂,可男子的灑脫之態卻讓他胸中卻油然而生一股欽佩之意,趙寶珠不禁道:
「柳兄真是豁達之人。」只是話實在糙了些。
酒喝完了,柿餅也吃完了,善儀便順手撿了根花枝銜在嘴邊,對趙寶珠道:「不過我這樣的人,是隨意慣了的,大人這樣的正經人可別把我的話當真。若是哪日有男子對您起意,大人定得先告訴我,我一劍劈了他!」
趙寶珠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本想說不會有男子對自己起心思,但話真到了嘴邊,又不知為何未說出口,神色還有些發怔。
善儀未注意到他的異樣,抬頭看了看天色,道:「待會兒要天黑了,夜風吹起來可涼得很,我們快些下山去吧。」
趙寶珠一個機靈,抬頭一望,果然見天上烏雲聚攏,似是要下雨,便趕緊和善儀下山去了。
果不其然,趙寶珠與善儀前腳剛剛進入衙門,後腳外邊兒便下起瓢潑大雨來。
趙寶珠回了衙門也沒閒著,他出門前便說過要幫書生程聞脩算帳,兩人便點了幾盞油燈,伏案將算盤撥地嘩啦響。兩人這樣一忙活便忙到了深夜,其餘衙役和後廚做飯的翠娘都回家去了,兩人還在清帳。
阿隆端著新熬好的藥出來,見兩人眉頭緊皺,在一片黑暗中只有兩張面孔映著燭光的樣子,差點兒沒把藥碗摔了:
「老爺。」阿隆穩了穩心神,將藥碗放到趙寶珠手邊,勸道:「老爺,夜已深了,您還病著、快快歇息吧。」
「什麼病?」趙寶珠頭也不抬地稅收驅趕他:「我的病早好了,一邊兒去!」
旋即他又想起了什麼,抬頭一看還正和手上的帳冊死磕的程聞脩,又往外看了眼天色,道:「是晚了。聞脩,你不若先回去。」
程聞脩聞言霍然抬起頭,瞪大了一雙眼睛道:「那怎麼行?大人還未歇息,草民怎麼能歇?」
趙寶珠於燭光下看到他的臉,噗嗤一聲笑出來,隔空朝他臉上點了點:「還不回家?我看你都糊塗了!」
只見程聞脩面上赫然橫著一道墨印,還不偏不倚正在上唇處,看著十分可笑。阿隆看了也笑起來:「哈哈哈哈好!程秀才成老秀才了!」
程聞脩一愣,這才抬手朝自己面上摸了一把,看著滿手的墨跡,瞬間兩頰通紅。
趙寶珠看他變臉看得有趣,也噗嗤一聲笑出來。
程聞脩一抬頭,便見他在燭光下笑得開懷,倒也不生氣,而是好脾氣地摸了摸臉,看了眼趙寶珠,道:「讓大人見笑了。」
見他這般,趙寶珠倒不好意思笑了,輕咳了一聲正色道:「我說真的,你快回去吧。剩下的不多,我一個人就夠了。阿隆,你去拿盞油燈,送程秀才出門。」
阿隆應下了,去之前還橫了一眼趙寶珠:「老爺必得把這藥喝了,要是我回來這碗還在這兒擺著,那今晚老爺就別想算帳了!」
趙寶珠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抬手就作勢要敲他的:「你這小子,還拿捏起我來了——」
阿隆閃身躲過,又朝趙寶珠做了個鬼臉,這才拿了油燈*去送程聞脩。程聞脩似是很不想留他一個人處理這些帳務,一步三回頭,被阿隆推著這才不情不願地回家去了。
兩人走後,趙寶珠又重新埋首書案之中,一時間衙門裡只剩下算盤清脆的小聲。阿隆送了人回來,果然看到趙寶珠手旁的藥碗一口都沒動,藥碗面兒上飄著幾根藥材杆子,早沒了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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