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京華聞言,目光才落到葉夫人身上。
饒是盛怒若葉夫人,對上他的目光都是一愣,宛若被一通冰水自頭頂潑下,眉目間的怒氣一滯。
跪了滿院子的下人哭聲驟然一停,都齊齊屏住呼吸,提心弔膽地看著中間對峙的二人。
葉夫人滿眼怒火,美眸中映出葉京華俊美絕倫的面孔,她眼睫微顫,竟自從眼尾凝出些許淚光來,顫著聲音道:
「你今天若執意要去,就踩著為娘的屍首上去!」
聞言,葉京華的眉尾劇烈一震。
半響後,他緩緩闔上眼,似是在壓抑著什麼情緒似的,長睫顫動幾下,良久之後,終是放開緊握韁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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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宮中宴席曲終舞畢,終是到了散場的時候。
狀元率先離席,探花不得聖心,常守洸肩負重任,不得不陪皇帝多喝了幾杯。他酒量極好,一壇烈酒下肚臉都不紅一下,元治帝卻到底是年過五旬的人了,喝多了臉頰通紅,被夏內監扶著回到金鑾殿中時腳步還有些飄忽。
等坐下來,由夏內監侍奉著喝了醒酒湯,元治帝扶著額長嘆一聲,搖了搖頭道:「老了,老了,比不得他們年輕後生咯——」
夏內監將湯碗放到一邊,聞言立即道:「陛下正值壯年,哪裡就老了呢?」
元治帝撫了撫額,蹙著眉擺了擺手:「不行了——你看看常家那小子,半罈子酒下肚眼睛都不帶眨的。朕是不中用咯。」
夏內監聞言笑開了,湊上前打趣道:「哎呦陛下,你看看方才滿廳的人誰有常公子的海量啊?老奴冷眼瞧著,各位年紀輕點兒的大人裡頭也沒哪個如他那麼能喝呀!」
元治帝被逗笑,笑罵了一句:「都是些老軍,痞帶出來的酒蒙子。」接著皺了皺眉,似是還不甚舒服的模樣。夏內監見狀,輕聲問道:「這般……老奴不若去請宸妃娘娘來?」
元治帝聞言,揉額角的動作一頓,思量片刻後道:「算了,這麼晚了別去擾她。她也不喜酒味。」
夏內監遂點頭,心中感嘆宸妃的聖寵之深厚。元治帝靜靜坐了一會兒,就在宮女要上來伺候更衣時,忽得睜開眼:
「你說,今日慧卿是不是看著不太高興?」
夏內監聽了這話,心中猛地咯噔一下,隔了半瞬才抬起頭,驚詫道:「這……老奴眼拙,葉公子一向便是那般模樣,倒是、倒是看不出什麼。」
他這倒是沒說假話。葉京華日常便是個極鎮定的人,又生了副玲瓏心竅,就算是有天大的喜事面上也不動聲色。今日宴上他是話少了些,但也屬尋常,夏內監確實沒看出什麼來。
聞言,元治帝也沒說好還是不好。他臉上雖有些酒氣,一雙虎目中卻神色清明,隱隱有些利色。沉默了片刻,偏頭對夏內監道:「你派幾個人去看看。」
夏內監俯身稱』是』,緩緩地退下去。等到了殿外才趕快招了幾個徒弟到跟前,囑咐道:「待會兒去葉府,先帶上一兩味好藥材。若過去說是睡了你們就說是送藥材去的。」
看著人往黑夜中去了,夏內監才緩緩長出了一口氣,心裡將』伴君如伴虎』默念十遍。這些年元治帝有了歲數,先前有太子這麼個出色的嫡子,膝下美妾環繞,還有千嬌萬寵的小兒——性情實在是比年少時溫和了不知多少。
這樣的日子過久了,他的眼力也愚鈍了。夏內監閉著眼搖了搖頭,不禁想起數十年元治帝初登基時、那是怎樣的雷霆手段,才以少年之齡在一眾叔伯兄弟的虎狼環伺之間站穩了腳跟——
夏內監想著,抬手就給了自己一把掌。他真得打起精神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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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葉府之中燈火通明,一眾小廝丫鬟包括方氏兄弟與鄧雲在內,全都通通跪在屋外。屋內只留了李管事與玥琴伺候。
屋中,葉夫人正滿臉焦急地來回踱步,頭上的環佩叮噹作響,時不時停下腳步看一眼沉默坐在桌案旁的葉京華,深深地嘆一口氣,又接著來迴轉圈兒。
玥琴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上過茶之後便靜默地立在一旁。
李管事跪在地上,滿臉愧疚,見葉京華單手撐在桌面上,半張臉掩在陰影里,只能依稀看到他眉頭緊蹙,姿態竟隱隱透露出幾分頹喪來。
李管事眼圈一紅,再也禁不住心中的愧疚,結結實實將頭地磕在地上,哀聲道:「一切都是老奴辦砸了事的錯,請夫人少爺責罰,就取了老奴的這條性命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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