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嬤嬤。」他笑著跟人打招呼:「終於見著您了,我昨日等了您好一會兒呢,您都沒來。」
「哎喲,這是嬤嬤的不是了。」
齊嬤嬤一見著趙寶珠便喜笑顏開。這孩子長得好,性子也敞亮。她就稀罕這種一見人便笑開了的小孩兒。不像那些個每天都臊眉耷眼,見誰都像是別人欠了他銀兩似的,看著就心煩。
「昨天讓我們寶珠等久了,還連午食都沒吃上,受了大委屈了是不是?」
齊嬤嬤用帕子細細擦拭趙寶珠泌出細汗的額角,一邊冷眼朝旁邊瞥了一眼:「都怪這些個黑心肝的。早晚一天得把他們都攆出去!」
趙寶珠順著看過去,便見眾人都是一幅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有人抬起頭,狠狠瞪了眼齊嬤嬤,卻又低下頭,嘴唇細密地動著,顯然是在跟同伴說些什麼。
見他們的作態,趙寶珠眼珠子提溜一轉,便也明白了個七七八八。昨日齊嬤嬤怕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她應當是差人來叫趙寶珠用飯,只是那人不知為何沒來。趙寶珠的一雙貓兒眼微挑,看過旁邊滿眼敵意的幾桌人,哪裡還不明白自己在這裡不受待見?
雖是明白了,趙寶珠卻並不在意。他收回眼神,將桌上的白瓷碗扒拉到自己身前,低頭扒了口飯。
小時候他早早死了娘,因生得白,又是全村唯一一個不打架天天呆在家裡讀書的小兒郎,沒少受其他頑童排擠。他那是便不在意,放到現在,更不會在意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的冷眼。
這京城客棧的小二怎麼都一個個跟吃了炮仗似的?
「呿,咱不理他們。」齊嬤嬤也跟著轉回他,直接將桌上一盤油汪汪的紅燒肉端起來,往趙寶珠碗裡撥了好幾塊:「干一早上農活累了吧,快多吃些肉,吃肉長力氣。」
趙寶珠嘴裡塞著香甜的白米飯,看著大塊色澤紅潤的紅燒肉落在自己碗中,肥肉的部分還微微晃了晃,眼睛瞬間就亮了,
「今、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
他愣愣地問。
齊嬤嬤聞言先是一愣,接著反應過來,想是趙寶珠家裡就一老父,日子必定過的艱苦,這肉食都要逢年過節才能吃得上一回,心中頓時憐意大起,伸手輕拍趙寶珠的背:
「好孩子,都不是什麼稀奇東西,你儘管吃便是。」
趙寶珠聞言放下心來,埋頭便是一頓猛吃,等四塊紅燒肉下肚,這才想起什麼似的抬起頭:「嬤嬤,您也次(吃)啊。」
齊嬤嬤見他雙頰鼓鼓如那林間鼴鼠般,可愛極了,彎著眼睛道:「嬤嬤一把老骨頭了,吃不得這些油膩的。」說罷,她又給趙寶珠夾了筷子熗炒肉絲:「都給我們寶兒吃。」
趙寶珠見狀有些羞澀地笑了笑,卻也不好拒絕老人的好意,埋頭將齊嬤嬤夾到碗裡的菜都吃了個乾淨。齊嬤嬤見狀更是笑得合不攏嘴,看趙寶珠的眼神比看自己親外孫還寵溺些。
然而同時,另外桌上的人見趙寶珠這副吃相,之前因著見著他與預想不同的容貌而產生的一點驚詫又化作了鄙夷。這小乞兒生得一副靈巧的相貌又如何?根子上還是個沒規矩沒教養的,怎能跟他們這些從小在高門裡伺候的家相比?
趙寶珠這邊正奮力扒著飯,就聽到耳邊有人小聲道:「跟餓鬼似的,白瞎了那副好相貌。」
說話的人雖然壓低了聲音,卻還是能讓旁人聽到。趙寶珠咀嚼的動作一停,轉過眼準確找到了那出聲的男子,狠狠剜了他一眼。
那人沒想到趙寶珠竟然會看過來,一時楞在了當場。見趙寶珠上揚的貓兒眼冷冷瞥過來,讓人膽寒之餘竟很有幾分嫵媚。那人被他這麼瞪著,臉色一陣青紅,最後猛地低下頭,又默默道:
「長得好了不起啊?動不動就瞪人,沒家教。」
趙寶珠:……
他呼出一口氣,再懶得跟這些人計較。看來這京城的人不僅脾氣壞,腦子還不太好使。
·
飯後,趙寶珠一隻手放在自己鼓鼓囊囊的肚腩上。覺得是天也晴了,樹看著也綠,一切都悠然美好極了。他吃飽了飯,比昨天更有力氣,不到兩個時辰就將雞鴨全部安排妥當,還抽空將後院用來種些蔬菜的土全部翻了一遍。
做完這些農活,離用晚飯還有些時候。趙寶珠便又將書拿出來,蹲在大樹下溫習。他手上的書已用了十數年,各處裝裝訂訂,勉強還沒散架。只是紙張已經薄得嚇人,趙寶珠翻動的時候都得用上十分的小心,怕一不留神將它碰碎了。
榕樹遮去頭頂刺目的陽光,初春微帶涼意的風吹著,趙寶珠縮了縮脖子,一邊翻過書頁,同時將將身上的衣服裹進了些。這北方就是不一樣,這都開春了,大太陽天還這麼冷。
趙寶珠縮著脖子一邊往手上喝氣一邊讀書,幾隻黃絨絨的小雞仔從雞圈裡走出來,搖搖擺擺地貼到他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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