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雌的腹腔像是一個千瘡百孔的風箱,發出的聲音虛弱而破碎,那半截已經殘破得不成樣子的身軀卻承載著他最後的意志,艱難地朝著雄蟲被挾持的方向一寸一寸匍匐爬去。
「不要!」達米恩發出了一聲裂帛似的悲鳴。
雌蟲仿佛被這份強烈的情緒所感染,殘存的自愈能量在體內瘋狂運轉。新生的翅膀雖稚嫩卻在奮力地充血、硬化,試圖在絕望中尋找最後的生機,但顯然一切都已無力回天。
「嘖嘖,真是主奴情深吶,高貴的閣下也會為雌蟲哭嗎?還是——在為自己如今的處境感到後悔?」星盜死死掐住雄蟲的尾勾,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光芒。
他的目光在軍雌那悽慘的身體上打量著,隨即冷漠地嗤笑道:「那您還真是罪有應得啊,要是他的翅膜沒有受損,我也不至於這麼容易就得手。」
「我……我只是……」
達米恩的頭顱又開始了劇烈的抽痛,就像是有無數根針在腦袋裡瘋狂地攪動一樣。他體內的雄蟲信息素正在被無情地吞噬和剝奪,自主意識卻在這種痛苦之中漸漸變得清晰,仿佛從一片混沌的迷霧中掙扎了出來。
「好了,」星盜顯然沒興趣聽他發表什麼懺悔感言,他直接一口咬在了雄蟲的脖頸上,用一種堪稱粗暴的方式強行將達米恩弄暈,然後滿懷惡意地說道:「來蝗災做客吧,閣下!」
雄主……軍雌的目光如同灰燼中的火星,死死地凝視著達米恩被拖走的方向。他的眼角因為極度的絕望而近乎撕裂,但是體內奔涌的血液已經流盡了,就像一條乾涸的河流,再也無法為他的生命提供任何動力。
瀕死前他的視線突然被一層模糊的薄霧所籠罩,那是一片乾淨、透亮的藍,宛若夢境。恍惚間,雌蟲在生命的盡頭誤以為自己回歸了蟲神的懷抱,得到了那份所有蟲族都夢寐以求的寧靜與安詳。
「你好像快死了,那可以把翅膀送我麼……」
這是誰的聲音?
在死亡邊緣徘徊的軍雌已分辨不清,他的精神隨時都會被深淵吞噬,唯一記得的只有那縷烙印在心底的執念:「救……達米恩·米勒……」
他的意識漸行漸遠,腦海里只剩下了這個念頭。
「救他就可以送我嗎……自願的那種哦……」溫柔的聲音繼續不緊不慢地追問道。
「救……」達米恩·米勒……
軍雌的生命如同燃盡的燭火在抽搐中緩緩熄滅,那對稚嫩的翅膜最終定格在了畸形扭曲的形狀,以一種怪異而又絕望的姿態宣告著生命的終結。
但他的心卻在這一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與放鬆,就好像所有的痛苦和煩惱都隨著生命的消逝而煙消雲散了。
辜蟄月愣在了原地,他茫然地盯著那具已經漸漸沒了生氣的屍體,眼神里滿是不知所措。隨後他又像是突然從夢中驚醒一般,緩緩捂住了自己的臉龐。
小水母顫抖著的精神觸鬚如同溫柔的羽毛,輕輕拂過雌蟲正逐漸變得冰冷的身軀,一滴晶瑩的淚水如同珍珠般從他的掌下悄然滑落。
此刻的他仿佛化身為悲憫的聖子,身上承載著無盡的痛苦與惋惜,哀傷如同潮水一般從他的身上蔓延開來,將周圍的空氣都染上了一層悲戚之色。
系統有些莫名其妙,但祂猶豫了一下,還是在腦海中輕聲安慰道:【宿主,您已經盡力了……別哭了……】
「嗚嗚,我的大翅膀……」
辜蟄月透過手掌縫隙眼巴巴地望著地上的屍體,臉上滿是對翅膜的惋惜。
【……】
【快走——被抓到就死定了!】
「哦……」
……
破碎不堪的長廊上滿是慘烈的痕跡,殘肢斷臂如同被丟棄的破舊零件一般散落得到處都是,渾濁的組織液在地上匯聚成一灘灘暗褐色的湖泊,整個空間瀰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
此時,距離GZ673號列車發出遇襲警報才僅僅過去了半星時而已。
在這遍地狼藉中,幾具相對完整的星盜屍體就顯得異常突兀。更為離奇的是他們神情竟然十分平和,面容上都掛著一抹安詳的微笑,仿佛他們只是在一個普通的夜晚陷入了甜美的夢鄉,這種沉眠與周遭慘烈的景象形成了鮮明而又荒誕的對比。
阿爾忒曼蒂斯·霍爾蹲下身去查看片刻,以一種平靜到近乎冷漠的口吻斷定道:「全部死於高級雄蟲的精神攻擊。」
「恕我冒昧提醒,霍爾署長。達米恩·米勒閣下並不是高等級的雄蟲,自蟲巢誕生以來也從未聽說有哪只雄蟲擁有這麼強的殺傷力……」
特派員本能地開口為雄蟲辯解道,然而當他抬起頭,目光觸及到阿爾忒曼蒂斯那冰冷的眼神時音量卻越來越小,語氣也由最初的強勢轉為帶著顫音的建議,就像一個底氣不足的幼蟲在面對強大的上位者時那般唯唯諾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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