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所有人全部出去, 片場清場, 鍾缺才將手中的劇本遞給了扶山, 眼神裡面籠上一層憂傷與難過。
肖傷在那日與調酒師訴說自己對陳青的情長之後, 就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他還是與陳青侃大山,無事的時候會在舞廳偷看別人如何跳華爾茲, 然後在路燈下起舞。他每一天都會送陳青花束,紅的藍的紫的粉的,什麼都送,陳青也不拒絕,把這些花全部攢起來,放在花瓶里, 安心地將養著。
誰都沒捅破那層窗戶紙。
本來,肖傷以為他可以永遠和陳青這麼過下去。
但這樣的日子原本就註定不能長久,當他們各自收到不同公司的工作邀請時,這樣虛假的和諧與相安無事就「砰」的一下,被打破了。
也許陳青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他早晚會與肖傷天各一方,會與他為了前程各奔南北,因此每一次,當肖傷與他訴說自己有多麼愛他,他都只會沉默不語,不發一言。
一直到今晚。
"我昨天在你睡覺的時候,看到了你手機里的消息。」肖傷坐在出租屋的床上,看著陳青脫掉衣衫,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說。
陳青脫衣服的動作頓了一下,繼而繼續將大衣放在一旁,說:「嗯。」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肖傷看了他一會兒,說。
陳青站在衣櫃旁,將煙叼在嘴邊,卻沒有用打火機將它點燃,他看著肖傷悲傷的藍色眼睛,忽然就想逃避這個問題。
他沉默半晌,最終說:「這個月底吧。」
「我們以後還能再見面嗎?」肖傷問他。
陳青扯出一個微笑,說:「當然,現代社會技術和交通這麼發達,想見面打通電話,坐架飛機不就行了?」
肖傷安靜地看著他,看了很久很久,陳青被他這樣看著,止住了笑。
「既然見面這麼方便。」肖傷說,「為什麼不願意回應我?」
陳青這一次沉默了更久。
肖傷不願意看見他這樣沉默,這樣算什麼呢?
他不依不饒地繼續說:「因為你知道我們註定會有分開的那一天,人和人之間一旦距離變得遙遠,就註定會走向離別。無論現代技術與交通多麼發達,無法見面的時間永遠彌補不回來。」
陳青說:「你既然都知道......」
「我寧願我不知道!」肖傷站起來,他粗暴地打斷了陳青的話,眼睛裡已經蘊著眼淚,他努力地將頭往上仰,盡力地不讓它們落下,可是根本沒有作用,「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連一段回憶都不願意給我,我們已經沒有好結果了,難道連過程我都不配擁有嗎?」
"你非要自欺欺人嗎?」陳青看著他,說,「一段註定分開的感情沉沒成本太高了,我陳青玩得起嗎?為什麼不能好聚好散呢?」
肖傷整個人像是被釘在了原地。
他無法理解地看著陳青,陳青也無法理解地看著他。
也許他們相遇的時機就是錯誤的,在這樣一個人生階段相識,本質只是他們從老天那裡偷走了一段時間快活而已,等節點到了,自然就要把這些快樂全部還回去的。
肖傷卸了力氣,徹底地坐了下去。
陳青默默地看著他,眼角不知何時,掉下了一滴眼淚。
那一瞬間好像是陳青的情緒,又好像是鍾缺本人的情緒,他忽然很想問陳青,也很想問自己,為什麼明明是他主動放棄了對方,明明自己似乎只是動了那麼一點點的心,明明不在一起是自己深思熟慮及時止損的結果,可為什麼自己還是會難過,還是會心痛呢?
「卡!」
葉瑰站了起來,在喊完這一聲時,叫攝像機移向鍾缺的面前。
她通過對講機將自己的要求傳到片場,讓鍾缺聽見。
「現在我們拍攝你掉眼淚的那一個瞬間,化妝師待會給你補妝,表情保持不變。收到了給我比個OK就行。」
鍾缺對著鏡頭比了個OK。
化妝師連忙上前用粉底將他方才的淚痕全部塗抹乾淨,鍾缺深呼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
其實這滴眼淚在劇本里原本是沒有的,只是方才鍾缺的臨時發揮而已。想來葉瑰也是同意了他的情緒,才會叫攝像師重新拍攝這個瞬間。
他醞釀了一會兒情緒,在睜開眼的瞬間看見了斯星燃,鼻子驟然一酸,一滴眼淚就從淚痣那邊滑落。
拍攝出的效果堪稱絕妙。
今日只有這一場戲,葉瑰喊「卡」之後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鼓起掌來,為表現完美的鐘缺與斯星燃,也為即將到來的七天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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