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很快發現,自己回不到剛剛情緒那麼飽滿的時刻了。
葉瑰喊「卡」之後他抓了一把頭髮,有些懊惱地詢問她自己是否狀態抓得不對勁。
鍾缺做事可以不計較後果,也不在意其餘人的看法,他對很多事情都無所謂,但是這不代表他做事很隨意。在他較早形成的固執的價值觀中,沒有必要的事情他從來不會去多餘的做,但做了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最好,否則真不如回家睡大覺好呢。
「要的就是不對勁。」葉瑰卻看著他說,「發泄完之後肯定回不到最飽和的時候,在我告訴你用那種感覺再回到爆發之前的那個鏡頭演出之後,你會拼命地往那個感覺上靠,卻永遠超不過那個感覺。這就是我要的情感臨界點。」
「行了,演的不錯,今天只NG了一條,下午沒你的事兒了,我得帶他們去拍我想看到的空鏡。回酒店沖沖澡睡一覺吧,你今天也挺累了。」葉瑰翻看著劇本,對鍾缺說。
鍾缺點了點頭,說:「葉導辛苦,我走了。」
葉瑰頭也沒抬,眼睛還盯著下午的計劃,就沖他擺了擺手。
回到酒店的時候斯星燃沒回自己的那間房,而是敲響了鍾缺的房門。
裡面的人喊了一句「誰啊」,接著斯星燃聽見一聲很大的聲響,像是什麼東西砸在地上,再是一聲嘆息,還有腳步的聲音。
「你到底是怎麼活到這麼大的?」斯星燃在走進去之後看著散落了一地的劇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有些無奈地問道。
鍾缺一邊用右手揉著膝蓋,一邊左手撿著地上的紙張。沒理他。
斯星燃也沒有要他回答的意思,他那句話半是心疼半是不解,他是真的不知道鍾缺這個看上去如此瀟灑的人,為什麼在獨處的時候都會這樣狼狽,每一次他走進鍾缺的生活,看到的就永遠只有一片狼藉。
他幫鍾缺將劇本撿起來,在鍾缺說完謝謝準備重新整理劇本時抓住鍾缺的手,讓他坐在床上,接著往前走近一步,對他說:「先別動。」
他們離得很近,斯星燃能看見鍾缺被光影打下來的睫毛的影子,還有他親吻過無數次的嘴唇。他們的呼吸糾纏著,鍾缺以為他想要接吻。
但是斯星燃沒有再往前一步,他蹲了下去,讓鍾缺把右邊的褲腳捲起來。鍾缺懵住了,問:「做什麼?」
「你剛剛一直在揉膝蓋。」鍾缺把褲腳捲起來,斯星燃看著已經紫掉的膝蓋,皺起眉,問,「怎麼撞成這樣了?」
鍾缺怔了一下,接著才回答:「我不小心把劇本弄散了一地,撿的時候你正好敲門,想去開門結果撞到了酒店的書桌。」
說完他又補充道:「沒事,不疼。」
斯星燃忽然撇開他往房間外走,鍾缺感受到他身上有一陣莫名的怒氣,被他盡力地克制著,不知道從何而來。
斯星燃沒把鍾缺房間的門關上,用自己的卡刷開了自己房間的門,接著鍾缺聽到一陣翻找的聲音和門關上的聲音。
「上一下藥。」斯星燃把手上拿過來的醫藥箱放在鍾缺剛剛整理好的劇本旁邊,說。
「我自己來......」鍾缺想去接過斯星燃拿的藥和棉簽,然而斯星燃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
他怔怔地放開自己的手,看著斯星燃認真地給他上藥,他的動作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偶爾不小心按重了就會輕聲問鍾缺痛不痛。
鍾缺其實早就不怕痛了,身體上的實質性傷害從來都比不過心理上的疼痛。
他看著為他上藥的人,第一反應是他是不是想從我這裡索取什麼?
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對他好,是因為他只要成績好,在飯局上他們可以得到親戚羨艷的目光和誇讚,讓他們覺得有面子。高中的時候有同學對他好,後來他才知道是因為自己可以幫他專職抄作業。程銜與他有朋友這層關係,對他也很好,但他們之間終究利益占了多數。
「你......」鍾缺開了這個口,卻不知道怎麼說下去。
因為鍾缺總覺得斯星燃不喜歡聽這種話。
沒人喜歡聽這麼直白的話。
「你什麼?說完啊。」斯星燃給他塗完藥,將棉簽扔進垃圾桶里,說。
「沒什麼。」
「真沒什麼?」斯星燃盯著他的臉,說,「感覺你每一次都是這樣,有很多話要說,卻總是吞進肚子裡。」
「我有嗎?」鍾缺下意識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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