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周野聽不到,周野不會再原諒她。
直到醫生終於鬆口說可以給周野餵點簡單軟爛的流食,徐若晴緊繃的神經稍微鬆弛幾分。
周野呆愣地凝視徐若晴,雙眸微垂搖了搖頭。
「我去叫醫生。」周池在徐若晴背後冰冷地發聲。
徐若晴卻撐起身子對他說,「你坐著,我去吧。」
周池被她按在自己方才坐下的木凳上,一開始他只是盯著周野被儀器夾住的手指,目光顯得有些慌不擇路。等徐若晴關上病房門,房間只聽得見周野沉重的呼吸聲,周池才敢朝周野枯槁的臉上細細端詳。
周野用望著徐若晴同樣的眼神凝視著他,很是無辜。
好似在問,你怎麼在這兒?
「阿野,你痛不痛?有沒有哪裡痛?」
心電監護儀的波形曲線適時地起了變化,「阿野,你不舒服嗎?」周池的語氣不似方才那般沉穩冷靜,顯得頗為急躁。目光在儀器和周野之間來回,最後又緊盯著門口。
周野見狀,還是下意識想要說自己沒事,但無論怎麼用力好像嗓子都發不出聲音。嘗試了幾次都毫無作用後,他只能伸出還懸掛著點滴的手,用指尖微微挨著周池的手臂點了幾下。手臂傳來的觸感令周池猛地回頭一望,不過須臾,他便將周野的手放回原位。
「醫生馬上就來,別怕。」
周野心裡暗自腹誹,是你別怕吧。
老實說,他的意識全然清醒過來後,對於周池怎麼會出現在他的病房裡,他是一點疑慮也沒有。
自己在家裡做出這樣驚天動地的事,無論周池對他有多絕情,看在父母的份上,作為兄長他都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只是眼前的這個人看起來著實狼狽,他從來沒見過一絲不苟的周池有一天也能把自己折騰成這副鬼樣子。如果不是此刻說不了話,他真的很想跟哥哥開玩笑說,只差一副獠牙,你就完全可以在夜裡扮演惡鬼嚇唬小孩了。
周野又發覺好像從鬼門關走了一遭,自己的心境竟有幾分豁然開朗起來。
也可以說,他是真的把對周池經年累月的愛意與執著放下了。
想到這裡,周野還是止不住想要嘆一口氣。死了便一了百了,生前哪管身後事。沒死成便是又給家裡人添麻煩了。
他怎麼總是給周池添麻煩。
周池見周野不說話,氣息也逐漸變得略微紊亂,他的下頜無意識地用力咬了咬嘴唇,同樣不再出聲。只是兩隻手十指交叉搭在周野的床邊,手背上突起的青筋脈絡清晰可見。
周野再一次微翕著唇,正欲嘗試用力發聲,主治醫生扶著眼鏡無情地掀開了一旁的病床簾。
面對醫生在他身上翻來覆去冷冰冰地檢查,周野覺得還是旁邊雙手合十,口中還念念有詞,叫著「菩薩保佑」的徐若晴更有意思。
醫生將周野的病床靠背搖高几分,拿著鋼筆在他的眼前指手畫腳,「你這個年輕人,還好你家人發現得及時!否則真的是不堪設想……」
周野沒把醫生的碎碎念叨放在心上,他的頭腦還有些發懵,沒有起伏的語句便成了他的催眠曲。最後在昏沉之際他恍惚聽見醫生對周池說了些注意事項,終於帶著那股特有的消毒水味離開了。
醫生說,周野現在還不能說話,身體機能起了應激反應。要多觀察一段時間,情緒穩定後,過段時間或許自己便調節好了。
醫生說,周野仍舊需要住院,才好進行心理干預與治療。
醫生還說,平時儘量去調動周野的心情,避免他接觸到帶給他壞情緒的所有誘因。
重要的話周野還是聽進去了,不過他也只是淡淡撇了下嘴,他沒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個病人。
他也仍舊覺得沒必要耗在醫院做一些機械式的康復療程。
特別是還讓全家陪著他一起做康復訓練,這樣一來他更加無顏面對家人。
倘若讓全家都知道,他早就認定自己和這個家沒有血緣關係。亦或者是讓全家都知道,自己對一起長大的哥哥愛而不得以致於選擇了此餘生。
無論哪一件事,他根本都開不了口。真要讓他坦白的話,還不如讓他從此成為真正的啞巴,說不出話。
這段時間,周池眼前總是蒙著一層薄霧。周野瑟縮在病床上,他看了很久。怎麼看都還是覺得他的弟弟不該是這樣的。
方才周野還願意將指尖搭在他的手臂,是不是證明周野沒有那麼恨他,他是不是還有機會可以好好彌補自己對周野犯下的過錯?
周池從來沒有這麼強烈的挫敗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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