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人又很久都不再出聲,周野突然就很難過。那隻令人生厭的蒼蠅該是自己才對。如果此刻他照照鏡子,也會在看到自己面目可憎的那一刻嘔吐不止。
媽媽做錯什麼了嗎?為什麼要一直對自己最親近的人控制不住情緒。
「媽,我不該這樣對你說話……但只要你別一直盯著我,我跟你保證,我會照顧自己的好嗎?」
「好好……小野,是媽媽的錯……」
徐若晴的聲音消失了,世界又安靜下來。周野再一次仰頭望向漆黑一片的夜空。
高原的天總是亮的很早,周野並不打算閒著。他驅車想要去找尋和周池一同去過的那片人跡罕至的冰川,還有周池曾帶他見過的那一彎高聳入雲的盤山公路。
以往周野覺得味如嚼蠟的壓縮餅乾在此刻反而成為他必不可少的食物。他不知道怎麼開口向路上遇到的當地人詢問自己去過的地方,因而唇角的餅乾屑掛在臉上一整天,沒有人提醒他揩下。
他並不在意臉上的餅乾渣,亦或是脫水開裂的唇角。相較之下他一直想知道為什麼自己尋尋覓覓很多天,手機地圖上圍繞酒店方圓幾十公里他都尋過了,怎麼就是找不到那些地方。
明明他在冰川上有留下過相片,明明他跟周池一同置身在大雪簌簌而落的天地里。可照片不在他的手機里,此刻他也沒理由追問周池,「那條路究竟在哪裡?」
周野懊悔自己為什麼在當時只知道看冰川雪海和周池,沒有想過看一眼周池的行跡路線。
以致於此刻酒店前台尷尬地在原地等他說出一個地名時,他雙拳攥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幫不上客人的忙,對面的神色顯得萬分遺憾。
不,周野跋山涉水並不是想看到這樣的遺憾。
他再一次衝出了星空酒店。
「您還是沒找到嗎?」
深夜,即將交班的前台換好自己的便裝,眼看客人失魂落魄的身影,不禁上前詢問。她知道,這個客人在找一個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已經很多天了。
周野的腳趾抵在運動鞋上,有些痛到發麻。他只是搖了搖頭,回了房。
再堅持一下,再找一天吧。
周野也想過或許根本就沒有那些地方,從最開始就是自己的幻想,就像自己幻想周池愛過他一樣。
高原的夜晚反覆無常,氣溫如冰似的驟降,他還是蓋著一床薄薄的羊絨毯執拗地躺在長凳上。
今晚的星密密麻麻。
雲層都被山風吹個乾淨,月亮明晃晃地懸掛於蒼穹。
他微合著眼,隱約能從縫隙里望見有一條亮帶,橫在天上,綴著燦爛繁星。
終是被他等到了。周野坐直身來,他盤起的雙腿酸得發脹,可他顧不上這麼多。只是一味地仰頭,一眼不眨地讓銀河的光瀉進自己漆黑的眼裡。
也不知道究竟是銀河,還是周野的眸子,一閃一閃。
周野哼哼地笑了幾聲,哥,你說的沒錯,真的有銀河!
然而和期盼已久的星河相比,周野好像更期盼做一次自己不受控制的事。
他的手不自覺地撥出了一個號碼。如果天上的星星可以順著信號發射過去,周野想,那他已經發射完千百顆。
在最後一顆發射完成時,電話接起來了。
「哥,你接電話好慢。」
對面的呼吸聲極為沉重,卻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周野並不是很在意,只是自顧自地望著銀白色的星河帶。
「哥,你猜我在做什麼?」
「你在做什麼?」
這時周池問得也很快,他很久沒有聽到周池的聲音了,不懂是他醉了還是周池醉了。他聞不到,但他幻想周池的嗓音被浸泡在酒里。
「我當然,當然不可能在你的樓下……我在看星空,我在,看銀河。」
周池又不出聲,周野這時顯得有些急切,「你不問,我在哪裡看嗎?」
說起來,周野可以很大聲地說,自己沒有為周池的決絕離開留下一滴眼淚,最多不過鼻頭酸澀一下而已。因此即便在這一刻長時間面對周池的沉默,周野也只是扯一扯唇角,不甚介意。他還會安慰自己,周池算得上是個好哥哥,至少在分手後,儘管已經對他無話可說了,但幾次被叨擾,他仍舊不厭其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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