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池的車,還停在原本的位置。
但周野已經失去那把可以解鎖的車鑰匙。
不知怎的,回憶蠱惑了那個強撐驕傲的周野,他掏出手機撥打刪除不久卻早就銘記於心的號碼。
耳朵傳來的是對面的呼吸聲,沒人說話。
周野猜測,周池昨天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他對自己早該無話可說。但周野執拗地開口,甚至語氣中不乏帶著快意,「早上好啊。」
「……有事嗎?」
「哥哥,你不在,我不知道該怎麼去上班了?」周野看著周池的SUV,唇角勾出一道敞亮的弧線。
「車鑰匙在玄關柜子的抽屜里,你以後,可以開車過去。」
「可是我車技很爛,不大會開。」
「有空的時候,讓,你的朋友陪你多練練。或者你打車。」
周野的視線慢慢悠悠,挪到已經不怎麼會發痛的指節,那裡的傷口微妙地開始結痂。太快了,他有些不滿,用指甲將還未完全成形的傷疤扣個乾淨,鮮血順著裂開的口子冒了出來。
「可是哥,我不習慣。」
在等周池回應的這幾秒,周野已經用濕潤的舌頭將口子舔過一遍。
「總要習慣。」
「那我以後還能有事沒事給你打電話嗎?」
長時間的沉默令周野心中頓感不耐,他憎惡自己的凝血功能怎麼這麼好。才過去多久,傷口的血便又止住了。
「好吧,我知道了。」
電話猝然而止。周野沒有耐心等待,他上班快要遲到了。
周野到工作室比較遲,他來時顧雁已經早他一步坐在他的辦公室沙發上。
顧雁放下手中的茶壺,周野的連日奔波換得一個皆大歡喜的好結果,他衝上去緊緊抱住眼前的功臣,「野子,離開你我可怎麼活!!」
周野抿著嘴費勁地從這個懷抱里撤身出來,朝顧雁只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隨即去了茶水間。
顧雁愣在原地,周野居然不像以往那般和他斗上兩句嘴,真是累了?
歷盡磨難的文旅中心項目終於圓滿收尾,鄭天擇親自來到彥也工作室,給周野贈上一封集團的感謝信。周野接過那封業主自以為厚重無比的信件,看都沒看一眼,隨手扔進了最下層的抽屜里。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鄭天擇自詡還算了解周野。他看得出周野平日裡雖然心裡對他不耐煩,但總還是會做做表面功夫。
可如今項目一結束,周野是連表面功夫也不做了?
「餵周野,你好歹看一眼。這是我辛苦向集團申請來的誒!」
周野沒看他,只是翻閱起眼前的工具書,裡面的法規條例他早就爛熟於心。墨黑的文字變成了天書,他讀不進去。又抬起沉重的眼皮,面無表情地說:「能換錢嗎?」
「嘿!看不出你這個人,如此膚淺!」
「不算膚淺,就是不要打感情牌,在我看來利益至上。就算換不來錢,鄭總也不妨再多給我介紹些項目。」
鄭天擇在此刻詫異得有些說不出話,他頭一次見這麼直截了當的周野。
轉念一想也是應該,於是他又笑著點點頭。他自顧自端起一杯涼透的茶,茶入口中,味道不似以往。他不由得蹙了蹙眉,「可以,沒問題。」
周野不明白也不甚關心,徐若晴怎麼就在御景住下了。
她輕巧地表達是哥哥說這幾年都不回來,所以她才得以有機會搬過來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周野不置可否,這本來也不是他的家。他自己都是個寄居蟹,怎麼還有資格再三盤問出了錢的母親。
他只是在最開始的時候問過一句:「那爸爸呢?」
徐若晴侷促地回答:「他好吃好睡的當然在家裡。你工作這麼累,這段時間我先照顧好你再回去。」
周野自覺媽媽在身邊也好,御景的夜不是昏暗無光的,永遠有一盞等候他回家的燈。
只是夜晚悄然而至,還是像張著血盆大口的惡魔,靜謐得他不敢呼吸,生怕被這不存在的黑暗吞噬。
原來天花板上的黑點終於在某天變成了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從洞裡總是鑽出一條又一條發黑的線,短的好似黑色蚯蚓,長的便成了一條條骨瘦嶙峋的烏梢蛇。
它們在爬行,也在交尾。
他在六月的天,驚覺出一身細碎的冷汗。周池的舊衣濕透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臟。
「你的心跳好快,咚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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