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拼命地找,他想在這個他原本自以為十分安全的巢穴里,找到一件屬於周池的物品。
可他找了很久也找不到了,一件都沒有。他不該鬧脾氣,居然在方才還責怪周池出差時間過於漫長,他明明可以接受的。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就像他還小的時候,周池一件件地將自己的行李從綠洲打包帶走,他還小,他是弟弟,所以他無能為力。
但現在他成年了,他是哥哥的愛人。
周野站在門口半露身子,聲音畏畏縮縮發著抖,
「哥,哥……為什麼……為什麼房間裡沒有你的東西?你要去冷水,也不至於都搬走吧?你究竟怎麼了?」
周池的臉上乍現一秒的愕然,旋即恢復如常,神色沉靜地迎向他的目光卻默不作聲。
「哥,我不跟你鬧脾氣了。你去冷水吧,沒關係的,你不要我跟你一起去,那我在家裡等你。」周野的目光在這一刻微亮。
綠洲,湘海酒店,御景,他無法忍受一次次被周池丟下。
他慌不擇路,在急促奔跑中隨著其中一隻箱子同時跌倒在地。周池的身體下意識前傾,又在須臾間僵硬地在沙發上坐得筆直。
「不,你不必等我。」
周野雙手捂住臉頰,想要把臉上的皮肉扣爛。
他甚至不敢直視周池這一刻看他的眼睛,他的喉管已經被造物主鎖緊。
「你不讓我去,也不讓我等你。所以你又要丟下我了對嗎?周池,你要,要和我分手對嗎?」周野臉上沒有一滴淚,嗚咽的聲音從指縫中傳出。
周野想,自己實在可笑極了。每一個難以入睡的夜晚,就像是期待今天的發生,一次次設想,一次次做心理建設,讓自己攢著勇氣面對天崩地裂。
結果,周池真的做到了可以隨時抽身。可自己是個跳樑小丑,連周池的箱子都輕易將他擊倒在地,他哪裡有什麼勇氣。
「周野,我們的假期結束了。」
不是這樣的,我哥跟我說過,他不會結束我的假期。
周野直不起身,只好佝僂著背朝周池爬去。
「哥,哥,是我們被發現了嗎?對麼?所以你才要分手?對麼?」周野懷有一絲僥倖,焦急地扯過他的褲腳。
這間公寓倒塌了,他和他的愛人一同死在了冰冷堅硬的混凝土磚牆下。
「不是……」
「是我,我怕了,是我意識到這樣不被……認可,不倫的戀情不應該再繼續下去。是我擔心將來被發現。」
「那……那我以後,以後在外面再也不對你做親密的事,只當你的弟弟。就在家裡,只在這裡,我們還能牽手,行嗎?我以後更小心一點……再小心一點。不會被發現的……」 周野臉上只剩下慌張。他曾以為得到再失去和從來未得到是同樣的痛苦,此刻他才意識到,欲望會使他痛不欲生。
周池不明白為什麼直到現在,平時愛哭鼻子的周野都不見落淚,反而是他眼眶通紅。他不禁仰起頭看向天花板,又絕望地笑了。
「沒有辦法,阿野。我想,我還是需要一段正常的感情,而不是同弟弟。」
是了,這才是關鍵。周野的指節被扣破了皮,他居然看向周池露出一個示好的、如釋重負的笑。
「哥,我不是你弟弟,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周野見周池一副始料未及的惶惑,又失了智一般「嘿嘿」輕笑,「我不敢告訴你,畢業那年媽媽來學校看我,她以為我睡著了。但我其實聽到爸爸跟她說起我親生媽媽的事。你還記得洛溪邊的那座墳墓嗎?那裡埋著的應該是我媽媽……那年洪水沖毀了她的墳墓,不過後來我再也沒去拜祭過她。」
周野的不敢,在內心深處其實還留有一份他不願去承認的恐懼。他害怕去確認真相,他害怕或許是他自己聽錯了。畢竟這麼多年他只是懷抱這一絲僥倖讓自己在這場一廂情願的悖德愛情里苟延殘喘。然而現在,他顧不上父母,顧不上世人,顧不上真相,他只能狗苟蠅營地挽留心意已決的人。
「我只有一個媽媽……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敢也開不了口跟你說這件事,讓你誤會了。我們現在就回家,回去找爸媽確認好不好?」
周野渾渾噩噩的闡述並沒有讓周池的神色鬆弛半分。他瞻前顧後,才讓周池陷入深深的悔恨中,才讓事情發展到今天的地步。他想。他的哥哥還沒有從這個荒誕的故事中回過神,沒關係,他等周池的回應。他在身上四處摸索自己的手機,他甚至想,如果周池不相信,他立刻便能打通父母的電話。
「不重要了。」
周野的眼神是猝不及防的驚愕,「怎麼能不重要呢?!!」
他懷揣這個不敢證實的身世秘密,惶恐不安地過了小半生。為了周池,今天他不得不吐露出來,周池令他變得卑劣至極。
可周池居然說「不重要了」?周池怎麼能不在乎!?他錯愕得忘了如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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