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魏愛國頭一回獨自經歷家裡所有人目光的拷問。問他作為唯一一個有工作的小輩,到底有沒有手足之情,能夠把自己已經到手的重要東西,暫時交給自己才十六歲的親弟弟。
他當然不樂意!
任何東西,只有在自己手裡的,才是最好的。別人嘴裡任憑他說得天花亂墜,沒見到實際的,你一句話也別信。
魏愛國不禁恨上了四弟。媽提出的那個方案多合適,為什麼不能乖乖聽話,偏要提到他?
目光拷問之下他稍微有些慌張,但眼睛的餘光掃到某個人,一下子想到禍水東引的辦法。
魏愛國說,「我當然捨不得我的四弟下鄉去。畢竟他才十六歲,下鄉確實是太辛苦了。只是我這個工作還是學徒工,但很快就到轉正式工的考試了,四弟可能應付不過來呢。」
他轉頭看向魏渡江,眼睛裡是貨真價實的笑意,「大姐雖然結婚了,但好像只是在替工,還沒有正式工作呢。不如大姐和大姐夫提前報名下鄉去,沒準還可以就在咱們縣周圍的大隊,到時候周末還能回家來看看。」
魏渡江還在慢悠悠吃飯,這時候她沒有急著答話,而是跟劉淑英對視了一眼,這才慢悠悠地問,「我沒有告訴大家嗎?」
這話說的,仿佛有什麼事情確定了,但大家都不知道。
魏愛國心道不好,但他真想不到大姐到底能用什麼方式解決這個問題。
「我替工的那份工作,人家大姐已經給我了。我沒有買工作的錢,所以前幾年的工資,每個月要給她們家的人一半。」
其實就是給趙安邦,那可正好是人家大姐的家裡人。而且不只是一半,是所有都歸趙安邦管。
但這些細節,就沒必要告訴大家了。
不理會親爹親媽訝異的目光,還有魏愛軍即將脫口而出又忍住的一句國罵,魏渡江只盯著魏愛國這個想拉她擋槍的弟弟。
「可惜了呀二弟,我這工作還有學歷要求,人家大姐也只認我。恐怕,我可沒有辦法把工作暫時給到四弟,只能靠你了。」
如果魏同心在場就好了,如果能看到這場好戲,她就會先嘲笑四弟那張想笑又不敢笑的扭曲面孔,再嘲笑父母憤怒但無力的神情,最後的最後,騰出空擋,好好欣賞魏愛國那張震驚、嫉妒、虛偽交相輝映的臉。
多麼美妙的畫面。
魏渡江這樣想著。
她自己是奶奶帶大的。奶奶有了工作之後,這麼多弟弟妹妹,每一個她都帶過一段時間,等孩子能跑跳了,才交給三妹來帶。
她還要自己上學、考試、想方設法自己找門路解決工作。
魏家的女孩沒有人疼,她就想辦法利用那一點被親手帶大的情分,一步一步靠近奶奶,終於在把自己過繼給大伯之後,獲得了奶奶全心的支持。
現在,終於可以向家裡人宣告,她這麼多年的努力換回了一份正式工作。她並沒有失策,依舊是那個除了沒考上中專,一切都盡在掌握的魏渡江。
這麼多年的辛苦,終於在這一刻化為美妙的果實。家裡人的每一種負面情緒,都變成甜蜜的養分,讓她心花怒放。
趙安邦並不知道魏渡江在想什麼,甚至不知道,他自己也是這果實的一部分。但不妨礙他看出魏渡江心情很好,於是在桌下握住魏渡江的手,給她一些親近和支持。
魏渡江沖趙安邦一笑,回握他的手。
看,我的果實,還有這裡一個。
「所以,所以你早就知道是不是?!」魏愛國看著魏渡江,「你早就知道要下鄉的消息,所以才這麼恰好,在通知出來之前把工作和對象都弄到手,是不是?」
她當然不知道了,是魏同心知道這件事。
魏渡江面色無辜,「二弟你忘了嗎?我替工的期限,本來就到下周滿三年,不在替工結束之前落實工作,還要什麼時候做這件事?」
趙安邦也笑起來,這還真是湊巧,要不是因為替工期限,他也不會這時候跟渡江提結婚。如果沒提,那到時候他是肯定要被家裡弄去下鄉的,無意之中,渡江幫了他好幾次,真是天定的姻緣。
魏愛國無話可說。是湊巧嗎?他信才怪!
但時機就是把握得剛剛好,不管是哪種懷疑,都有恰當的理由解釋,讓人沒法再質疑下去。
於是目光又其中到魏愛國身上,繼續等待著,他對魏愛軍問題的答覆。
他倒也光棍得很,「那就沒辦法了,愛軍,那你只能辛苦一段時間。二哥平時想辦法多攢點票,等你回來,都給你。」
聽上去真是一個愛護弟弟的好兄長。
事情好像就要決定了,但魏愛軍心氣不平。
憑什麼就這樣解決?憑什麼家裡這麼多孩子,就輪到他這個才十六的要下鄉?憑什麼二哥好事占盡,卻連實打實的安撫都不願意給,反而要畫一張拙劣的餅,說些所有人都不信的話?
他咧開嘴笑起來,牙齒尖尖,恨不得把魏愛國撕碎,「二哥,不用票,票太難得了。你只要每個月工資給我打十塊錢換糧食,我就能在鄉下過得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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